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朔云飞渡 作者:四下里-第13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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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子二人洗漱更衣既罢,便一同用饭,北堂戎渡慢慢喝了一口汤,忽道:“是了,我正有一事,要与爹说。”北堂尊越闻言,微微扬眉:“哦?你说。”北堂戎渡起身回至内室,半晌,手中捧着一本册子回来,递与北堂尊越,北堂尊越略翻了几页,嘴角慢慢浮起一丝笑,道:“……怎么?”

北堂戎渡怡然而笑,娓娓道:“天下未定,真龙不出,如今神州无主,天下君权失落已久,各世家门阀势力积聚数百年,蛰伏至今,已有静极思动之势,只怕距离天下大乱,群雄逐鹿,已无需数十年光景,而我无遮堡自第一代堡主起,至今已是威踞天下,麾下万众,从者如流,北堂氏传至父亲这一代,可谓天、地、人三方俱握,大势已成,尽占天命,谁可阻挡?”

他说到这里,用手轻轻点了一下那本册子:“这东西是父亲先前交与我看的,里面记载着北堂氏数百年来的积累,儿子第一次看时,也不免吃惊,我无遮堡蛰伏数百年,等的难道不就是这一日?当年第一代先祖建无遮堡之初,不过是粗具雏形,如今传至父亲之手,已蜕化真龙,你我父子,只怕便是成就北堂氏霸业者!”

北堂尊越笔直看着面前的北堂戎渡,凤目微微眯起,突然间却是大笑起来,道:“本座胸怀席卷六合之志,有收囊四海之心,我儿,你又何尝不是如此?龙蛇起陆,各竞其才,大丈夫生于世间,自当号令天下,你我父子二人联手,如何不能创建一番局面!”

两人相视而笑,彼此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名为野心的熊熊火焰,北堂戎渡顺势攀住北堂尊越的肩头,含笑道:“方才我说有一事,要与爹讲呢。”北堂尊越拈起少年的一缕发丝,缠在指间把玩:“你说。”北堂戎渡亲热地搂着男人的脖子,说道:“你总说我对你不上心,那我如今送你一件大礼,如何?”

北堂尊越轻笑道:“哦?”一面漫不经心地说着,一面将北堂戎渡抱在腿上,只是低头轻吻着北堂戎渡的耳朵,毫不在意地含糊应了一声,道:“……什么大礼?”

北堂戎渡似乎被不断落在耳朵上的亲吻弄得有些痒,一边避着那薄唇,一边道:“相传秦始皇命人镌和氏璧,以作皇权神授,正统合法之物,为秦以后历代帝王相传印玺,乃国之重器,得之则象征‘受命于天’,失之则是‘气数已尽’,凡登大位而无此玺者,则底气不足,为天下人所暗谤,直至后唐废帝李从珂被契丹击败,持其登楼自焚之后,此物至此便下落不明……”

北堂尊越听到这里,倒是暂时不再扰弄北堂戎渡,剑眉微挑道:“……传国玉玺?”北堂戎渡低低笑起来,挣脱他的怀抱,朗然愉悦道:“正是。我已得知此物下落,既然这样,我便为你取来,这东西虽然本身不算什么,但其中意义却实在太大,手持此物,日后就有了正统大义的名分,无形当中,不知能为我们消减多少阻力。”

北堂戎渡说着,长睫微合,蓝色的眼瞳之中,有幽光流转不休,淡淡说道:“传国玉玺……我北堂氏,势在必得。”

……

夜风冷冷,四周火光映天,唯闻金戈交响的杀伐之声。

四下喊杀震天,北堂戎渡一手拽缰,两腿紧夹着马腹,手中持一把厚重大剑,但凡剑挥及处,便是血肉飞溅,惨呼声声。

及至天光乍亮之际,昨日还是门派所在重地,眼下却已成了血腥炼狱,只见得满目浓烟未散,地面间血水汪汪,汇聚成绺,遍处尸横,各式兵器散乱一地,空气当中,满是一股浓郁的铁锈血腥之气,弥漫不散。

数十名身上溅着血迹的劲装大汉无声动手,迅速拖走挡在马前的尸体,清出一条路来,北堂戎渡骑在马上,轻轻一扯缰绳,座下的马儿便迈开四蹄,徐徐沿着清理出来的道路往前走,一路红色粘稠的液体粘在马蹄上,触目惊心。

还未临至大殿前,一群百余名内门弟子已手持兵器,怒吼着自殿内冲出,北堂戎渡停下马,右手微抬,顿时身后的弩弓队第一排跪下,第二批半跪,第三批不跪,三百弩弓齐发,连连射出,瞬时间箭雨铺天盖地,第一批箭雨才过,紧接着就是第二批,第三批,第四批,连续倾泻而下,即使众人以兵器格挡,也仍然不能一直支持得住,不断有血肉沉闷的撕裂声响起,待到对方剩余的人已冒着箭雨冲至一定距离时,北堂戎渡冷哼一声,弩弓手立时后退,同时无数黑衣人潮水般自四周涌了过去,掩杀而上,顿时血光冲天。

……

软底牛皮长靴从容踏在地砖上,寂寂无声,北堂戎渡进到大殿中时,周围厮杀之声已渐渐静了下去,北堂戎渡袍角溅着点点猩红,黑发披垂,走向殿中上首位置,上面的镏金大椅旁倒毙着一具身穿华袍的尸体,一名灰衣男子垂手立在一边,手中的弯刀上有鲜血正缓缓往下滴坠,另一只手上,则托着一只攒金丝海兽水云纹的锦盒。

北堂戎渡扫了一眼已经毙命的永刖门掌门,淡淡道:“当初向你索要此物,你只一味推说不知,如今吾胜而为王,汝败而为贼,可知怀璧其罪的道理了罢。”说罢,端然坐下,自谷刑手里拿过盒子,轻轻打开。

盒内的黄绸上托着一方纯白无瑕,微光烁烁的玉玺,其方圆四寸,流光溢辉,上纽交五龙,巧夺天工,正面刻有‘受命于天,既寿永昌’八个篆字,旁缺一角,以黄金巧妙嵌补,正是当年王莽篡位,威逼孝元太后交出传国玉玺时,孝元气愤至极,一怒之下将玉玺掷在地上,摔坏一角所致,北堂戎渡细细端详着此物,在掌中把玩了一时,这才将其重新装回盒内,满意颔首道:“好宝贝,不枉我费这一番心力。”说罢,眼中生出一丝欣赏之意,看着旁边的谷刑道:“你做得很好,竟能得知这宝贝被收于永刖门当中……很好。”

谷刑垂手道:“永刖门有我教多年前安插的人手,前时机缘巧合,极偶然间得知此事,立时密报属下,属下暗中查明属实之后,便报与爷。”北堂戎渡抚摩着手里的锦盒,忽然淡淡一笑,轻声说道:“这件事,外祖母知道吗。”谷刑微微低首:“……属下只上报了爷。”北堂戎渡双手交叉,放在大腿上,神情悠然道:“哦?”

谷刑低下头去,缓缓说道:“……属下如今,只有一个主子,当初属下前往中原之前,教主便已然训示过,除了爷,属下不听命于任何其他人,包括教主。”他顿一顿,沉声继续道:“……包括堡主。”

北堂戎渡若有所思,忽然间笑了笑,说道:“在整个无遮堡中,没有其他真正强大的势力,包括我……整个无遮堡,只有一个人是主宰,那就是我父亲,这一点,你要记住。”

空气中有刺鼻的血腥气,谷刑面色平静,应了一声,不知自己是否领略到了北堂戎渡话中的真正意思,北堂戎渡将装有传国玉玺的锦盒拿在手中,看向殿外渐渐升起的朝阳,道:“好了,东西既然已经到手,那么我们,也该回去复命了。”

……

《江湖实录*杀列篇*无遮堡》

……三月,永刖门以不明故,灭。


一百三十九。 桃花尽日随流水


北堂戎渡了结永刖门一事之后,便一路乘船顺水而下,途中见岸上桃花初开,新柳萌绿,已是春至,万物皆有生机勃勃之态,不禁也觉心中旷达,此时他站在船头,手中正把玩着那枚传国玉玺,手指轻轻摩挲过温润如脂的玉身,一时间不觉对身后的青衫男子笑道:“谷刑,你看这春日景致如画,我这一路回去,若不是还要尽早复命,只怕也忍不住先游玩一番了。”谷刑平静开口道:“爷说笑了,虽然爷如今青春正好,自是意气风发,及时享乐之年,但爷是做大事之人,又怎会放纵自身,因私废公。”

北堂戎渡闻言,不由得笑了起来,道:“你这人,哪里都好,就是这么个死板板的性子,当真不可爱,不会讨主子喜欢。”他说着,忽然口风一转,点点头,转而淡然说道:“……不过,我还就是看重你这不逢迎的性子,虽不讨喜,却有用。”突然间又笑了笑,以训示的口吻娓娓言道:“但是呢,有些事情你得明白,以我如今的地位,难道当真非要每日事事躬亲么?其实哪怕我放纵一些,溺乐一些,这都不要紧,我最重要的,只是在大事上拿个主意,做出个决定就好,正经的事儿让下面的人去做就是了,我只需让那些人听我的话,把他们用得好,这就成了。”

谷刑微微躬身道:“……爷教训得是。”北堂戎渡不置可否,只将指尖徐徐滑过玉玺上‘受命于天,既寿永昌’八个篆字,好看的眉头微微皱起,似乎是在思索着什么事情一般,既而问道:“对了,上回我吩咐你的事情,将我指定的那些人一一安排下去,你如今,办得如何了?”谷刑闻言,不假思索地应道:“属下已经办妥。”说着,已从怀里取出一本薄薄的名册,双手递与北堂戎渡:“……只是其中有些干碍,爷请看。”北堂戎渡取来翻开,仔细地从头慢慢看着,约莫大半柱香之后,将手里的名册合上,悠悠说道:“我教在中原发展了这么些年,这些人统领教中弟子占踞一方,如今外祖母将中原之处势力尽数交与我掌管,我初接大权,就将心腹安排下去,以做掣肘监管之用,这些人心中有些想法,对我安排进去的人手暗中排挤,这其实也算是人之常情。”

谷刑一言不发,只是默默听着,但心头却已是微微一凛,知道眼前这少年用这种语气说话时,只怕已是做出了决断,果然,只听北堂戎渡一一念出几个名字,既而道:“……我说的这几个人,已经没用了,你去安排下去,若是他们肯老老实实地交权,那我也不是不讲情理的人,自然会让他们平安养老,保其与家人一世富贵,可若是不肯,闹出什么幺蛾子来,那就不要怪我不念他们为教中出力这些年的功劳了。”

北堂戎渡的语气中微微流露出一丝凛冽之意,眯着眼睛说道:“有很多方面需要你注意,他们的位置有的是人在盯着,只要他们倒了,总有合适的人接手,那么就挑出一直在这几个人的手下做事,对于日常事务最熟悉,也最有威望的人顶上,也是个不错的选择……当然,最重要的是,这些上位的人必须对我有足够的忠心,我宁愿要的是听话的平庸下属,也不是身怀大才,却反咬主子一口的狗,这些,你多用些心。”

谷刑沉默片刻,既而有些迟疑道:“……如此,只怕下面的人,暗中有所异议。”北堂戎渡听了,忽然古怪地笑了笑,望向谷刑的眼睛,道:“你是说我光想着将这些助力牢牢掌控在手中,把新官上任的这把火烧得太狠,会寒了下面人的心,令他们不满?”

谷刑微微低首,算是默认,北堂戎渡哈哈大笑,寒意十足地盯着身边的青衣男子,道:“谷刑,我问你,我教在中原发展的这些势力,距离苗疆天高皇帝远的,为什么历代教主却都很放心?很简单,只因为它们的财权都牢牢掌握在总教那里!比如这卢州的分坛,每一任总揽财库的大掌事都是由总教直接派下来的,从不与坛主走得太近,只听命于教主一人,若有大量钱财调动,坛主却说不出银子的用处,这大掌事就能扣着他,让他一两银子也动用不了……如此,只要抓紧了银子这一点,就不怕任何人有异心!没了钱,这么多人吃什么,穿什么,用什么,车马舟船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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