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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位卿家且免礼罢。”皇帝行至殿台之上,正身坐下。
“谢皇上。”
随后,便有内侍端着餐盘纷至而入。国宴均为三寿全宴,更是皇宫之中最为丰盛华重的宴客之礼,故而御膳房不敢怠慢。紧着时日,苦赶了整整三天才将这餐三寿全宴完善。
所谓三寿全宴,便是一百道菜样。酸甜苦辣咸,缺一不可。并且有内原菜与外域菜之分,内、外两个地方的菜式各五十样。
寓意在于,一寿国泰民安晴光好,二寿朝官衬和福满梢,三寿君上永不老,与臣共同袍。
“今日本是除夕之日,一年之末,又是一年之初。朕特意在此处设下国宴,便是盼望来年有个好兆头。瑞雪兆丰年,今年这瑞雪是有了,就不知究竟能否开辟出崭新的一年。”皇帝执起酒觥,向众臣说道。
丞相闻言,便站起身道:“陛下不必担心,臣等愿为陛下分忧解难,愿为陛下应得丰年。”
话毕,在座之众皆起身附和:“臣等愿为陛下分忧解难,愿为陛下应得丰年——”
皇帝听后满意地点头,道:“诸位费心了。尔等都是苏朝的子民。这一杯酒,朕敬你们。”语毕,一扬手,将酒觥中上好的古井酒尽数饮下。
皇帝亲自敬酒,乃是体面的不得了的事,一班大臣受宠若惊似的喝下,一时竟也没能有时间去品这酒的味道。
独独苏偃,小抿一口所谓的古井之后,便知这酒性子极烈,不知道柳断笛能不能受得了。
苏偃眼下略带担忧地望向他,却见他将这酒豪爽的一饮而尽。
苏偃着实吓了一跳,柳断笛在人前总是一副谦谦君子,温润如玉的样子,对于他饮酒方面唯一的一次认知,还是在去年的除夕。那一次柳断笛没喝多少,但是却把苏偃给喝怕了。
苏偃担忧柳断笛,并不像普通的关心那样,嘘寒问暖两句后便也就作罢了——而是希望这个人一直好好的,希望这个人不舒服时,自己可以以身代之,希望这个人能够活的轻松,快乐一些。
虽然看起来柳断笛一直在动筷子,但是细细瞧去,就能发觉他跟前的菜基本不见变化。苏偃瞅的干着急,简直连冲上去喂他吃的心都有了。
尔后便是官宦相互敬酒。苏偃的酒品一向不差,招架区区几杯不是甚么问题,他只是担心柳断笛。不过幸好柳断笛形容并不张扬,也不去主动敬酒,除却一些朝廷上的小喽啰过来巴结,以及实在避不开的大人物以外,倒也没喝几杯。而与柳断笛有些许熟悉的,也知他胃疾旧症,都识相地不逼他喝。
当苏偃正要放下心来时,却不想一旁的苏麟站起身道:“不是都说四弟结友甚广,上至丞相京官,下至七品外官,都能谈笑自若,今日为何偏偏冷淡了角落里的柳尚书呢。”
他声音不大,甚至除了苏偃之外再无他人听到。但“柳尚书”三字,还是让苏偃心上一跳,就像有一把锋利的刀垂在胸口处,随时都能剜入胸腔一样。苏偃不知苏麟是何用意,只得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三哥真是太抬举臣弟了。弟弟自小就以三哥为榜样,就连这些微不足道的交际能力,也是暗中偷着向三哥学习来的。不过现在身处国宴之上,能人更是不少,所以还是收敛收敛自己这些三脚猫功夫罢。”
苏麟闻言,面上虽然覆着笑容,但那笑容却是像要结冰似的:“四弟当真不愿和我一同去回礼么?”
苏偃无动于衷的样子被苏麟瞧在眼里,苏麟复道:“罢了罢了,四弟不去便不去罢。”
随后不再理会苏偃,小步向前走。
苏偃的眼神一直跟着他的背影。
一步、两步、三部,丞相。
四步、五步、六步,太尉。
七步、八步、九步,御史大夫。
苏麟不瞧他们一眼,只是继续向前走。
十步、十一步……十五步、十六步,最后,终于在第二十步的时候停下。
而那里,是柳断笛的位置。
苏麟便站在柳断笛身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苏偃在那一瞬间就后悔了,暗暗骂了自己无数遍。
却见柳断笛从容地站起来,揖身行礼:“臣柳断笛,请三殿下安。”
苏麟冷笑一下,道:“口头上的请安作什么数,陪我喝酒以代请安罢。”
柳断笛怔了怔,但又迅速地遮掩过去:“既然三殿下都开口了,下官岂有不尽全力之理?”
语毕,提了桌上了执壶替二人斟酒。
苏麟端起酒觥一饮而尽,柳断笛同是如此。
一杯下肚后,苏麟只有简短冰冷的两个字:“再斟。”
柳断笛一杯一杯地斟,一杯一杯地喝。
他是不会忤逆苏麟的。不知为何,就像是被下了蛊咒一样,不论苏麟的行为多么恶劣卑鄙,柳断笛总都不会忤逆他,只是无条件顺从。
一连五杯酒灌下,柳断笛已觉头脑发晕,胃部隐隐作痛。
“再斟。”苏麟道。
柳断笛并不疑迟,反手去提执壶,这才发觉提壶中的酒已经倒尽了。
一旁的户部侍郎算得上满朝文武中,与柳断笛最为深交之人。瞧这阵势,便也明了了些——估计是柳断笛何处招惹了这位不善的主儿。
趁着提壶中无酒的空档,户部侍郎连忙凑到三皇子身边,道:“臣赵淙恩斗胆,向三殿下敬酒一杯,不知三殿下可否赏脸?”
三皇子望了柳断笛一眼,再也无话。接过赵淙恩手中的酒觥,随着他到旁边去了。
柳断笛仿佛是抽了全身力气一般,跌坐回椅子上,与胃中疼痛相抗衡。哪知刚送走苏麟,苏偃便接踵而至。
苏偃道:“柳大人桌上的提壶已经空了,所以换我来斟罢。”
尔后倒了满满两杯,将其中一杯推给柳断笛。
柳断笛的神情有些复杂,却也不好推脱,只端起杯子饮了一口。
划入胃中的不再是辛辣的滋味,而是一股暖流。
柳断笛登时便明白过来。
这哪里是酒,分明是白开水。
苏偃只是笑笑,不再言其它,转身回去。柳断笛缓缓坐下,眼前阵阵发晕,心下暗叫不好。
好容易捱过了这顿晚膳,之后便是各位公主才子献艺。
不过倒也不是谁准备好了谁就能上的,这样忒俗气。前头早已备好了字谜,抽到是谁便是谁,若是不曾准备,就只有等着受罚喝酒的份儿了。
柳断笛并不知道有这么一出,下意识瞅了苏偃一眼,却不想苏偃也正在望他。
苏偃用眼神安慰道:不必担心。
皇帝取出了第一张字条。
上面写着:人人相并,行之乏也。
皇帝只看了一眼,便笑道:“众仁?徐众仁,你今日怕是躲不了了。”
人人相并,则是几人相对,得一“众”字,行之乏也,走起路来觉得累,索性就将偏旁与部首上各减一画,又得“仁”字。
当朝御史大夫,便就叫做徐众仁。
只见他有些自嘲地站起来,将桌上摆的罚酒喝尽才道:“下官无才,只得自罚三杯以示规矩。”
皇帝看他喝的一滴不剩,只得放他入座。
然后便接着抽下一个。好半晌过去,多半人都不愿献艺,而是选择罚酒。
“父皇,你的这班大臣在政治方面还能说一论二,但在才艺方面未必能行,您也莫要为难与他们了。”
从外头进来一名衣着华丽的少女,年纪及笄上下,身上的气质连连引人侧目。
“桥儿说的是。”皇帝的脸色本是有些不悦,但现在见到那女子,却突然转了性子。
名唤“桥儿”的女子,便是如今苏朝的五公主苏桥。苏朝皇帝膝下育有有四位皇子,三位公主,其中两位公主已经分别下嫁,独独苏桥年纪偏幼一些,尚还未出阁,所以皇帝也当她如同宝贝一般宠在宫里。
“桥儿为父皇舞一曲可好?”苏桥浅笑倩兮。
“当然是再好不过,桥儿一舞,当真天下无人能媲美。便便宜了在座各位一同欣赏罢。”
“不过……”那苏桥公主面色一豫,似是犹自斟酌顷刻,才道:“父皇知晓,女儿的规矩可不能坏。”
皇帝点头了然,苏桥霓裳舞惊艳天下,四方周知,不过相传她舞前要有人专笔提词,选精通音律之人为之奏乐,方而尽兴。看来这个规矩,饶是自己这个父亲,也破不得。
“在座的文人不在少数,桥儿看重哪个,自己挑便是。”
“尊父皇圣意。”那苏桥公主伏了一伏,行礼道。语毕,转过身子望了一眼大堂,寻思着究竟选谁才好。
突然眼前一亮,纤指一伸,向那个角落道:“就你了。”
苏偃顺着她的方向望去,却见柳断笛仿佛认命一般地站起身。苏桥颇似邀功地看了苏偃一眼,苏偃顿时放下心来,想他柳断笛堂堂一介文科状元郎,写一首小令自然不在话下。
柳断笛上前一揖,恭敬道:“不知公主殿下有何吩咐。”
苏桥在心中酝酿了一会儿,又见外头开始飘雪,便笑说:“大人就以今日的雪景作诗一首罢。”
接着命人呈上纸墨笔砚,铺在大殿中央的桌子上。
柳断笛沉吟片刻,提笔写道:“初闻乍雪乱晴冬,枯草迎年黄花瘦。几度争春轻尚好,先生落曲侃红楼。江南水色晕旧友,鸳鸯比翼纸鸢绣。道是一语尽不休,千万声,请君莫回头。”
写罢,便收了笔。
苏桥忙凑上去看,瞧到最后一句“请君莫回头”时不禁莞尔,赞道:“好,好一句请君莫回头!大人好文采。”
她笑说:“词律便就是它了。不知在座的哪位大人,愿意与本公主琴瑟相合,共兴一舞?”
语毕,带着些许期待望着柳断笛,柳断笛却羞赧地一摇头,道:“臣在音律方面并不精通,怕是不能协公主合奏。”
苏桥隐隐失落,面上依旧大方。她举止高雅,又是皇女,自是不少雅士想要博得好感而毛遂自荐。而苏桥仅是瞧了一眼,便就作罢,丝毫不理睬他们谄媚。
“臣赵淙恩,不精音律,但久闻公主大名,斗胆请命班门弄斧。”
苏桥秀眉轻敛,盯着那人不放。她悄悄打量赵淙恩的双手,见是修长无比,完美无疵,便已知晓他的确是不怎样擅长琴艺。不过相较其余夤缘攀附的人来说,苏桥更是满意赵淙恩一些,于是露了惊讶的神色道:“赵大人也知,本公主向来只瞧得上名门大家,而你凭甚么来‘斗胆请命’?”
赵淙恩亦是不卑不亢,道:“慕名已久,顾及不得。”
“你倒真是大胆。”苏桥闻言笑道,“那本公主便予你一次机会,不过,弹不好可是要罚的。”
赵淙恩对苏桥公主可算是一半敬仰一半爱慕,现下听苏桥如此说道,心中早是欣喜若狂,忙伏地谢恩:“谢公主。臣若是不合您心意,任凭处置。”
此时宫监麻利地撤去了殿中央的桌椅,给苏桥公主空出一大片地方,又有二人从侧屏后抬出一架古琴。
赵淙恩上前调试音色,直至自己满意,才抬头说:“臣一切准备就绪,公主可好了?”
苏桥公主额首示意,行步至中央。
赵淙恩见她步若涟漪,双手便也抚上古琴,心中不禁大赞。这琴琴头微昂,琴尾稍翘,琴弦乃是天蚕丝而制成,音色惟妙惟肖,犹如清泉抨石,叮咚作响,实是七弦琴中上上之物。
随琴音绕梁,苏桥身形出转,婉若游龙般开出一步,舞风惊鸿,翩然似绝。
赵淙恩打量着那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