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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聂卫]一念成魔作者:相忘韶年-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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拨弄两下。可那渐渐挨近的船只非凡绕过,反而直直靠过来,船上三个粗布麻衣面黄骨凸的大汉更是神色贪婪地望向这边,明显的来者不善。

卫庄蹙眉坐起,抬手便要拿剑却被盖聂按住。

哪有不分青红皂白就伤人的?更何况还是不通武学的普通百姓。

船身徒然一晃,吃水下陷,卫庄搭在船弦上的半副衣袖尽数沾湿,眸光乍寒。

原来两人对峙间,其中一个大汉手持缺口柴刀踏过来,指着卫庄脖颈色利内荏神情闪烁道“老实把珍珠细软交出来,我们不伤你性命”

利刃出鞘,一道白光划出七尺之驱后仰,“扑通”一声,鲜血在水中漾开。夕阳西下霞光万顷倒影湖中满湖通红。

盖聂飞身一脚踢出,吓呆了的两个大汉连人带船顺水平移数丈,堪堪叫卫庄再次挥出的一剑落了空。

“师哥~”立于血染湖水的孤舟上,卫庄收剑,是真的怒了。“你我从来都是一样的人!心慈手软根本要不得!”


第7章 第七章  何为强者
盖聂坦然与他对视,眼底绯色氤氲,似平静、似痛惜、似悲悯。淡然无波的面容上显出近似错觉的落寞“挡我者、死!这一点你我从来相同。可他们仅仅是走投无路只为求财的无辜百姓而已”

“无辜百姓?”卫庄冷哼,抱臂昂首望天“苍生涂涂,天下缭燎,诸侯纷争不过棋盘博弈,万千生灵皆为棋子。什么人、哪国人,都只是人而已,有何分别。师哥可还记得这话?”

“记得”

这话出自盖聂之口,又怎会不记得。

两年前,剑术初成,奉师命出谷历练。行至淆函,惊闻兵甲打斗声,周遭殷红淋漓尸体横斜,走进一看原来是十数人围攻一人。那人玄服斑驳血污满身,挥剑的手依旧稳健,一双鹰眸璀亮充血,宛如笼中困兽尽是死战不可降的决绝狠厉。

“樊于期,你想生擒了我去燕国换一身荣华富贵,简直是痴人说梦!我便是战死也绝不叫你如愿!”激战至此那玄衣人已然力竭,何况他武功不敌多处受伤,绝无逃脱的可能,唯有死拚。
卫庄轻笑,原来与玄衣人对战的是秦国的败军之将樊于期。

“樊于期败于赵国不敢回秦欲投燕,原本无可厚非,可以他人性命换荣华,委实下作”玄衣人虽发冠凌乱灰头土脸仍不改傲然气势,浑身浴血亦好似衮服加身般一副王者气派,想必地位不低,难怪会被樊于期视做投燕的垫脚石。

“吴起杀妻求将方成一番功业。但凡能达到目的何事不可为?大丈夫立于世,哪来那么多臭规矩”对于师哥的话,卫庄嗤之以鼻,不屑之极。

就像卫庄不赞同盖聂一样,盖聂亦不能认同此观点,他坚持的是正义,崇尚的是公理,而这些恰恰最不被卫庄看在眼里,所以他们达不成共识,所以他做不到对以多欺少恃强凌弱视而不见。拔剑越出一招挑开樊于期的剑挡在那玄衣人身前。

刀光剑影气势如虹,无人能近其身,樊于期的长剑被劈断,颈子上一线寒光泠泠刺目。

还剑入鞘,盖聂只说了一句话“带着你的人走吧”

“师哥,你救他可知他是什么人?”樊于期狼狈远走,卫庄冷冷扫一眼掀唇正待开口的玄衣人,语气冷硬近于质问。

盖聂转身迈出,波澜不兴地说了那句话“苍生涂涂,天下缭燎,诸侯纷争不过棋盘博弈,万千生灵皆为棋子。什么人、哪国人,都只是人而已,有何分别。”

可是如今……

卫庄侧目看向盖聂,眸光冷凝如练“如今师哥全然违背了当初的话,对棋子生了感情!”

与卫庄的愤慨相较,盖聂的态度则太过平淡,轻轻静静反问他“你我拜师鬼谷修习至今,难道只为随心所欲操控天下局势?”

“这,不正是鬼谷教义?成为强者,向世人证明你是强者”

盖聂默了默幽幽道“为强而强,不是变强的理由”

“师哥~,你可真是师傅的好弟子。门规你质疑,他的话你质疑,鬼谷有什么是你不质疑的吗?”卫庄晓得自己说服不了他,只好搬出他一向敬重的师傅。

熟料盖聂这次连师傅的面子也驳了,垂下眼帘沉声道“我有负于师傅教诲,但、我不愧疚”字字铿锵。

卫庄从没有待谁这般容让过,从没有谁敢这般忤逆过!有心将他放在与自己齐肩的位置,他却偏要远离!这种不受控制的无力感简直叫人恼恨发狂,当真想拿马鞭抽死他。

盖聂虽不知其心中所想,但对骤然而起的暴戾之气还是有所察觉的,却仿若未觉般淡淡道“时辰不早了,我们找地方落脚吧”

作者有话要说:
盖聂初入鬼谷时对鬼谷子的话肯定是信服的,但骨子里的正义从来没有变过,所以后来出去见了世面有了自己独立的思想对鬼谷子的话产生了质疑


第8章 第八章  不可共存
转身欲走猝然被卫庄拉住手腕,力道出奇的大,带了点子恨不能握断捏碎的阴戾。

“我卫庄不是个输不起的人,既然杀不了你,我甘愿与你同执这一盘主宰天下的棋局,盖聂、你可有与我并肩的资格?!”

黑白已定,泾渭分明,道不同何以并肩?

你们中间最终只有一个人会成功

时至今日盖聂方彻悟师傅这句话里的含义。

纵剑攻于势,以求其实,是为阖;横剑攻于技,以求其利,是为捭。

天差地别的理想信念,异乎迥然的谋略手段,使得两个同样想要且有能力左右天下大势、改变天下命运的强者必然走向对立。

这、才是鬼谷弟子逃不脱的宿命

胜者生而负者亡

庞娟、孙膑,一死一伤;张仪、苏秦,一存一亡。

原以为圆满解决三年之战便可避免同门相残,不成想、这一场生死成败事关芸芸众生的博弈尚未开始,他终是太过天真。让他们不可共存的非是门规,而是源于自身。盖聂徒觉悲凉,怔怔望着卫庄,喉间涩涩发胀说不出话来。

霞光晚照,凉风薄透,昏鸦嘶哑,氲染一池哀痛刻骨。如曦光晨雾般迷蒙迷离,眸底绯红似杜鹃泣血的凄绝。卫庄被盖聂眼中盈盈泫然惊住,不自觉松了手,微微抬起想要抚上那浓愁惨淡的皱着的眉,呡了呡唇生生止了动作、收手,指尖一颤。带着小心地叫他“师哥?”

盖聂闭了闭眼,再睁开又复昔日模样,无波无澜沉静若死水深谭、一切情绪悉数埋葬。轻轻点头算是应了,点足踏水上岸。

白影如飞,身姿翩然,兔起鹘落间已离数尺,算不得远却是咫尺天涯。卫庄滞了滞弃船跟上。

夜幕四垂,疏星朗月送人情似地殷勤铺光照亮,纵不能缓解沉闷气氛,好歹走路时不至于因心不在焉绊了脚。

穷街陋巷,莫说是客坊,灯火人影都不见半个。盖聂忽然轻叹一声打破此间寂然。

卫庄转眸凝睇,挑眉戏谑“怎么?师哥是怕露宿街头吗?”

“不会”步出街巷,一盏孤灯高挂门头、摇摇晃晃,酒肆二字明明灭灭将将看清。盖聂抬手指过去“酒肆里可以休息”

卫庄唇角一撇,好生无趣

刚进门,一股酒气迎面撞来,身形吃重步伐轻飘显见的武功不弱,盖聂握剑本能地转步错开,与此同时那人脚底一滑瞬间移了移,摇着手中酒葫芦笑呵呵道“你以为我会撞到你吗?我不会撞到你的”

“嗯”盖聂微一晗首,依稀觉得这人有些熟悉,目光在他身上略略停顿,迈步往里走。

“哎,盖兄”一身酒气的醉鬼倒是生了一副堂堂相貌,浓眉大眼,神采奕奕,衣着简单简洁,黑色围披松松垮垮挂在脖子上,显得浪荡不羁,一点儿不像醉鬼、事实上他也确实不是。清明双目落在盖聂脸上时,惊喜难掩。在他说话前便行动快于意识地伸手去拉盖聂衣袖。

这次没等盖聂做出反应,已有一道剑光招呼都不打一个地劈向那只招祸的手。利刃带风、划破空气锐响铮鸣。

亏的那人缩得快,否则手一准儿废了。面上一讪。

卫庄冷哼

“荆柯”盖聂冲师弟淡淡轻笑,表示这不着调的人他认识。寻了位置让卫庄坐下,自己坐在他对面,偏头道“可要同坐?”

于是那名为荆柯原本要走的人立马改了主意毫不客气地挨着盖聂坐了。


第9章 第九章  何以太平
看到卫庄拔剑惊愣躲在柜台后的半百老丈见三人同案而坐,不像仇敌不会砸了他这小店危及他的性命,这才拖着跛脚走出来笑脸相迎“敢问三位要几壶酒?”

“一壶”给了钱盖聂又道“我们找不到住宿的地方想在此借宿一晚不知可否?”

“可以”许是银钱给的爽快,老丈答应的亦是爽快。摆上酒,外加几碟咸菜,兀自感慨“这兵荒马乱的,谁还去开客坊,能逃的都逃啦,你们找不到地方住宿很正常喽”

战乱频频,流民四起,哪里平定往哪里走。然而,当今天下,何处可安生?放弃了故国家园,放弃了祖辈姓氏,只为得一方乐土。五湖四海何其大,却没有一寸止熄战火、没有一国能保他们一世长安。只能在路上,直至倒下。

盖聂默了默,缓缓开言“待天下太平,一切都会好的”

荆柯闻言大笑“诸国不灭,纷争不休,乱世何以结束,天下何以太平?!”

盖聂猝然抬眸,以一种前所未有的郑重神色将荆柯望着,赤瞳如烈烈焰火灼灼燃烧。甄一杯酒举到荆柯面前“请饮此杯”

一如往常的面无表情,但荆柯明显从那双熠熠生辉的眼睛里看到惺惺相惜的认同,敛了笑、还以同等的郑重,接过酒杯一饮而尽。

“我怎么不晓得师哥几时认识了这么个人?”荆柯看得出来的东西,与盖聂相处多年的卫庄又岂会看不出!委实料不到被他视为市井之徒的荆柯竟得盖聂这般看重。捏着酒杯,神色不变,语气也许素日无二,却无端叫人觉出一股冷意来。

“早些年荆兄曾携妻子至鬼谷与我切磋,那时你尚未拜师所以不晓得”。比试输了也全无芥蒂,非得邀他去喝酒,说“人生无酒不欢”。终究拗不过随他去了,酒没喝几口,净听他评酒了。齐酒如何、燕酒如何、赵酒如何都没在意听,应是想着终于结束、耳朵不用再受折磨,最后一句总结的话倒是记住了。荆柯说“最够味儿的当属秦酒。不加任何勾兑,一口下去五脏六腑都是热的,烈性十足”。当时只觉这人豪爽,如今看来或可为朋友知己。

“妻子”二字一出,荆柯徒然变了脸,搭在案角的手猛地一拍、食案震裂,怒气上头双目瞬时充血,低声恨道“阿丽被齐王!送进了咸阳宫”


酒水荡出,险些溅上衣袖,卫庄蹙眉,掀唇讥诮“那你可是要去咸阳夺回妻子?”

荆柯泄气,眉头拧成一团,大大的眼睛眨了眨、有念无忧。没有听出卫庄话里的嘲弄,照实答道“不,我要去燕国杀一个人”


至于杀谁,荆柯没说,聂、卫二人也没问。一壶酒饮尽,荆柯起身辞行。

卫庄本就不待见他,下鄂一扬算是回应,不做半点儿挽留。

夜如泼墨,盖聂好心提醒一句“天已经黑了”

荆柯哈哈一笑,全不以为意道“走惯了夜路,自然就不怕黑了”一脚踏出门外忽又回头望着卫庄似是无意笑问“瞧兄台形貌不像中原人,能否告之姓名交个朋友?”

“卫庄”只报了名字,对交朋友这么一说不置可否明显是不想。

荆柯摸摸鼻子又是一笑,拎着酒葫芦迈步隐于夜色。

指腹无意识研磨杯沿,睫羽半垂,皱着眉。盖聂惊怔,除了姓名之外他对这个师弟竟是一无所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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