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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门风流-第77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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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任吏部尚书的郭琎满脸恭敬地听着蹇义说话,不时点点头;礼部尚书胡濙一面和工部尚书吴中交谈,一面已经走出了精一堂;夏原吉正在对杨溥分说些什么,没顾得上别人;杨溥一如既往悄悄走了,没留下任何声息;杨士奇杜桢张越三人则是一路,等到下台阶到了外头之后,呼吸了一口冷冰冰的空气,杨士奇就扭头看了看后头的翁婿俩。

“你们两个真是……这么大的事情也不和我预先通个气!宜山,元节年轻气盛就算了,而且他也正管着兵部,你怎么非得捅这个马蜂窝?要知道,如今京里还有三位宗藩在,一个是晋藩一个是周藩一个是鲁藩,可说得上是支系最多的三个宗藩,你怎么就不把此事先往后延一延?就事论事,你的步子也迈得太大了。”

“步子迈得小了,毒瘤就会越来越大,以后再想让皇上下决心就难了。”

这句话却是张越代替杜桢说的,见老岳父会心一笑,他又轻声补充道:“岳父上这题奏也没和我打过招呼,直接就扔通政司了。要不是岳父先上书,我那里也有这么一份东西,只是瞻前顾后不曾送上去……”

“你别跟着宜山胡闹,你的武举法就已经够麻烦了!”杨士奇吓了一跳,皱了皱眉就冲着张越提醒道,“皇上之所以今日不议,也就是为了明日的正旦大朝,且过了这几天再说。”

腊月三十的早朝并没有砰的炸开,但傍晚时分,随着渐渐零星炸响的爆竹,不少原本就提心吊胆的人也为之一下子炸开了。这其中,尤以十王府的三座公馆为最。鲁王世子朱泰堪也就罢了,他是世子,再加上鲁藩与曲阜孔家毗邻,在民间颇有贤名;祥符王朱有爝也还能保持着作壁上观的势头,他这个郡王的名声很好,再加上周藩还有朱宁这么一个郡主在,料想有什么影响也会在最后;最最惶恐难安的就是宁化王朱济焕了。

他此次是冒险离开封地,急急忙忙赶来京城告变,抵达之后朝廷倒是不曾怪罪,可也没人肯见他!他固然是在封地被自己那个该死的哥哥欺压得忍无可忍了,甚至被人借口有罪关了起来,要是再不逃兴许连命都没了。可是,他心里何尝没有那么一丝期盼,须知美圭父子都是有罪,若是万一……这晋藩的承继落到了他的头上呢?

“殿下。”

朱济焕永乐初年就奉诏来京城朝谒过,这个太监便是那时候赐的,此时见人唯唯诺诺满脸苦色,他不禁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你究竟有没有去活动过!”

狠狠瞪着面前那个腰弯成了一张大弓似的心腹太监,他又厉声说道,“你不是和王瑾范弘他们几个一样,都是英国公从安南带回来的,怎的就没有门路去见他们?送礼都送不出去,你这个蠢货!”

“小的该死,小的该死!”

看到人竟是扑通一下跪了下来,旋即如捣蒜似的磕头不止,朱济焕怒上心头,也懒得再看这张没用的脸,回转身就打起帘子入了里间。这大年夜出门在外,孤寂寥落更是难以名状,他反反复复琢磨了一会,最后决定想个法子探探旁边鲁藩和周藩那两家的口气。

太祖封藩时,诸多亲藩何等风光,公侯大臣伏而拜谒无敢钧礼,可如今又是削护卫又是不得擅离封地,简直和坐牢差不多。若是真的像传言中那样严限庄田,甚至还要降封,这个藩王当起来还有什么意思?

第八百八十一章 虎父无犬子

年三十这天的夜禁之前,东城西城都是爆竹烟花不断。

这是宣德三年的最后一天,却不是太平盛世的最后一天。如今的天子曾经是皇太孙,曾经是皇太子,当他坐上皇位之后,亦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平定汉藩之乱,继而天下承平富庶,因而在小民百姓的心中,无疑大多深信皇帝的归来能让动荡了好一阵子的京师平定下去。

眼下的京师也证明了这一点,入耳的都是除旧布新的欢笑,眼见的全都是家家户户的喜气。北征的将士们在往日的赐钞之外得了粮米,百官们在往日的假期之外得了赐假,工匠们虽不是所有都得了好处,却有几个杰出的得了褒奖和实实在在的粮米赏赐,农人们的收成大多优于去年,就连商人们,也从南北货的畅通中得到了实实在在的好处,更何况还有不少机灵人在海外贸易中赚得盆满钵满。

所以,这京城或许有不高兴的人,但却为数极少,而且绝对不包括张越。年三十,张家长房二房三房聚在武安侯胡同最东边那座宅子中很是热闹了一番,张越更是被张赳和张起联手灌得酩酊大醉,据说一时兴起还唱了一首不知名的歌。好在家里备的醒酒汤管用,初一一大早,他还是打起精神地穿着礼服去参加正旦大朝会,直到傍晚才回来。

“中午是光禄寺赐宴,明天还得往各家去拜,这哪是过年,简直是比在衙门管事还累。好在元宵节能够消停几天,否则还不如呆在广东不回来,那里没这么冷,也没这么多事!”

斜倚在炕上,张越见杜绾只是逗弄着三三,秋痕拉着静官正在说话,琥珀莞尔一笑却也没安慰自己两句,他不禁无趣地叹了一口气:“我知道你们要说什么,不就是说我是个劳碌命吗?我也想撒手不管做个富贵闲人,可这世上终究没有两全的事……”

他正说着,就感到袖子被人拉了两下,低头一看,却见是静官不知道什么时候跑了过来,正眨巴眼睛瞧着他,随即又张嘴问道:“爹,娘都对我们说过,爹是为了家里头的人,所以才打起精神在外头做官。不如爹你把做官的本事也教我一些,我以后也好帮你。”

尽管是还带着孩童稚气的话,但张越却不会当成玩笑话听了,一下子坐直了身子,端详了静官好一会儿,这才笑道:“好小子,记着你说的话,爹爹要是有什么要你做的事,你可不许推脱偷懒。对了,前天我看了你的窗课本子,那手字倒是写得不错,竟是和我的字有些神似,显然是花了功夫的。小小年纪就能这样用心,很好!”

“少爷,那还用说,静官的字原本就是照着您的字临的!”

被秋痕这么一提醒,又看到杜绾似笑非笑睨着自己,张越哪里不明白这是在说自个只忙着外头的事,儿子完全是丢给家里人照管。他自是不在乎这戏谑,咳嗽了一声,就把静官抱到了炕上,认认真真地说:“既然你写得字不错,那我问你,今晚可有空,爹爹要用你帮忙。”

“有空,当然有空!”静官眼睛一亮,忙不迭地连连点头,“爹是要我干什么?”

“放心,让你做的事自然是你不但能做,而且能做好的。”

这话说得没头没脑,不但是秋痕琥珀都糊涂了,就连杜绾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眼见张越跳下了炕牵着儿子往外走,到了门边上还笑吟吟回过头挥了挥手,等到门帘一落下,杜绾不禁莫名其妙地看着底下的另两个女人,结果她们也是神情古怪地看着她。

琥珀更是轻声问道:“静官虽说聪明,可终究才七岁,少奶奶真不知道少爷预备让他干什么?”

“看他那样子多半是临时起意,可我们刚刚都说什么了……”杜绾绞尽脑汁思量了一会,突然感觉有人从背后抱着了自己,回头一瞧是女儿,少不得把人抱下来放在膝盖上。左思右想好一会儿,她最后觉得还是秋痕所说静官一直临的是沈氏兄弟的字帖,年纪虽小,字却已经很像样子,她便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随即岔开话题道,“不要紧,随他胡闹去。儿子也是他的,再折腾也不能拉着人去杀人放火。今晚是初一,明天虽拜客,总不用那么早起,待会我们亲自去小厨房做些夜宵,预备着他们爷俩熬夜。”

张越自然不知道,杜绾已经是猜中了几分自己的心思。拉着静官一路到了自己的书房自省斋,早有在旁边厢房当值的小厮迎了出来,却是连虎过年前新挑出来的两个伺候笔墨的书童。张越却摆摆手示意用不着他们,进门之后放下门帘,见里头炭火烧着还旺,屋子里也极其暖和,他满意地点了点头,到了书桌前,就示意静官坐上椅子去。

别看刚刚说得起劲,这会儿静官就有些发怵了,仰着头看了父亲好一会儿,确定那绝不是在开玩笑,他这才老老实实走过去坐上了椅子。可是,当看到父亲拿过一叠小笺纸,又递给了他一支狼毫,继而则亲自倒水磨墨,他不禁小眼睛瞪得老大,竟是不知道该上去帮忙,还是该问这究竟怎么回事。直到父亲示意他提笔蘸墨,他才不安地问了一句。

“爹,你究竟要我干什么?”

“你不是说要帮爹的忙吗?既然你平日有仿着我的笔迹练字,今天正好帮我写几封信。”

写……写信?静官差点没把小眼珠子瞪出来,结结巴巴再确认了一遍,得到了一个肯定的回答,他这才信了今晚上的任务正是写信。可临字帖是一回事,写字又是一回事,况且他认字早习字早固然没错,问题是笔力终究还稚嫩,腕力也还不够。可是,当看到父亲笑吟吟地看着他时,小家伙忍不住一咬牙,随即把袖子高高挽起,点了点头表示自己做好了准备。

“云翰尚书台鉴,南京一别,至今已数年。早闻老尚书身体欠佳,吾曾于广东荐名医名药,不知近期可有好转……”

短短两百字的一封信,张越一个字一个字念得极慢,静官一个字一个字认认真真地写,也快不到哪儿去,时而还抬起头重复一遍确认。好容易写完了,他连忙吹了吹两张小笺纸上墨迹淋漓的字,又上前去捧给父亲瞧,脸上很有些忐忑。然而,让他大为诧异的是,张越从头到尾看了一遍之后,竟是赞许地冲着他点了点头。

“不错,至少也有五分神似了。”

看到小家伙被自己一夸,脸上那又惊又喜的模样,张越顿时笑得更深了,轻轻把写好的信笺放在一旁高几上晾着,又示意静官坐回去,随即又口授了另外一封信。和前头那封给南京刑部尚书赵羾的信一样,这封信是给南京兵部尚书李庆的。紧跟着,他又口授了一封给南京守备沐昕的信,眼瞅着高几上已经是晾了六张小笺纸,他这才停下了,又上前轻轻帮儿子揉着手腕,最后拍了拍那小脑袋。

“干得好。”

静官听得心花怒放,但好在他是饱经母亲杜绾鞭策的人,得意忘形倒还不至于,相反却有些好奇:“爹,平时不是常常娘和二姨娘代你写回信么?还有,你这信里前头说话那么直白,后头却是隐晦得很,究竟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眼下你还小,不会明白,等过两年爹详细解释给你听。记着,今晚的事情不许到外头说,你娘她们除外。”

张越见静官皱着小脸,最终点了点头,却仍是没有解释,而是径直上前去,把第一封写给赵羾的信笺装入信封封好,不多时又是第二封第三封。等到全部密封后盖上自己的私章,他把信收入了匣子里锁好,随即就转身过去拉着儿子往外走。才出了书房,他正要叫小厮送了静官回内院,就看见院门那边亮起了两盏灯笼,下一刻,他就看到了被人簇拥在当中的杜绾和琥珀秋痕,连忙带着静官迎了上去。

杜绾抿着嘴笑道:“哟,爷俩这是事情干完了?”

“娘,我都快累死了!”

静官挣脱张越的手,上前自然而然地扑进了杜绾怀里。等一看到后头人手中捧着的托盘和铜锅,他就露出了馋涎欲滴的表情,连忙又用期盼的眼神去瞧着琥珀和秋痕。果然,杜绾没说话,秋痕就挤了挤眼睛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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