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凰涅天下-第36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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传承,久了就会失传,或者只留下中看不中用的花架子,学了也是白学。

卫希颜有天涯阁的凤凰心法为基,而傲家的修道心法正是出自易义,融合了伏羲之易和《道德经》之道,其内在精髓绝非姚谷二族的太极功法可比——在修道者眼中,武功和拳法之类都是末技,所谓武道武道,指的就是以武入道,道才是凌绝的顶峰。所以,只要不是创立如同流水心法、惊雷心法这种已踏入半边道门的武道心法,只是创一套武功,不需要呕心沥血的耗时耗力。

卫希颜却躲了个懒,正好叶清鸿从韶州回来,便将这任务交给了她,说什么“悟道始于创功”,又提出诸多要求,既要打拳的姿势美,又要修习后的形体美,还要合乎女子阴盛阳衰的体质,等等,归总一句话,就是要创一套只能女子修练并且容易上手的功法,当然更得摒绝练不好或练得不对就“走火入魔”的危险,毕竟只是用来强体防身,不是培养武林高手。

叶清鸿确实是武学天才,卫希颜说她“悟性仅次于白轻衣”,这绝非溢美之辞,两月不到功法雏形便成,又用一月进行完善,到朱雀书院开学时已教会十余名女护卫作为体术课教习,以引导术、吐纳术为静功,配合飞禽游鱼之姿的招式,并创太极推手,综合擒、拿二技,李清照观后击掌而赞,道:“外柔于形,内济于刚,诚为女子所适也!”

这次出行前,叶清鸿已创了完整的跌、掷、打三技,每技三招,共九招,这是中段功法,适合初段功法修习有成并且年龄较长的女学子修炼。

她做过多年杀手,杀手讲究的是动作简单而致命,所以这九招也简洁利落,既可强身,又有很强的技击性,非常符合以柔克刚、以巧制力的要义,若非卫希颜要求姿势优美,她花费的心思至少可省去一半。

但这功法在她眼中,实属粗浅不当一提,最初卫希颜因她所创而命为“叶氏太极手”,被她一个眼刀子杀回去,冷声说“留名丢人”,呛得某人半晌说不出话,遂改名“朱雀太极手”,以与谷氏姚氏太极区别,省得人家告盗版。

卫希颜抿了口茶,瞧了眼仍然不理会她的叶清鸿,嘴角翘了翘。

随着两人相处越深,她越发了解这个徒弟。

外表冷漠,内里却骄傲。这种骄傲,不是没有经历过什么挫折的骄傲,也不是地位身份的骄傲,而是剑客的骄傲。

剑客的眼中,只有配得起自己的剑,只有值得自己出剑的对手,只有永无止境的剑道追求,只有孜孜不倦的剑道修行,除此之外,无关之人、无关之事,尽是尘土。

显然,为朱雀书院的女学子创一套“小孩子玩意”的功法,在叶清鸿的眼中,就是尘土。

卫希颜咳了一声,诱惑她道:“清鸿,你若是觉得这般粗浅功法有损你武道大才,不如在中段之上再创高阶功法,挑选那些有根骨有天赋又有悟性的小娘子修习,没准能练出几个一流高手来……再代代相传下去,说不得叶氏之名就要流芳百世了。”

叶清鸿的眼底有光芒一闪,她对自己声名不在意,却被“叶氏”二字打动——若是让叶氏名扬百世,九泉之下的父亲当喜笑而颜开罢?

她“嗯”了一声,望向江天远处,清冷的神色略略缓和。

船急风烈,她身上的那件青绸道袍却是纹丝不动,纤瘦清峭的身子直直立在那里,仿佛一柄插在船板上的锐剑,仅仅是光亮耀眼的锋芒,就足以让啸啸烈风避让开去。

那张淡然冷漠的脸庞下是浩浩锐气的剑意,那剑意慑人心魄,不须出剑,便已令人退却三尺,不敢迎面。

当年的雷夜雪也很锋利,但那锋利压抑在剑鞘中,就像寂夜死神,沉默地收割着人间的性命;而今的叶清鸿,却已褪去了黑暗的面具,孤清锋利的剑意变得浩浩荡荡,锋芒如长虹贯日,不压抑,不收敛,不克制,任心任意,正是凤凰心法第六重——“吾意即王”的境界。

卫希颜抬盏又抿了口茶,红褐色的茶汤已被江风吹得有些凉了,她无声地笑了笑,道出一句似是而非的话:“徒弟,你穿得太单薄了。”

叶清鸿沉默了下,回道:“不冷。”

卫希颜笑出声,“别人看见你会冷。”

叶清鸿冷然,“与我何干。”

卫希颜哈哈一笑,凝目看了叶清鸿半晌,直到她忍不住回头,方悠悠然道:“清鸿,王者虽强,却不是世间最强,世间最强大的从来不是王者。你要晋入第七重,需将你的剑与鞘合为一体。”将锋芒锐利自然融于鞘中,从“无极生有极”到“有极归无极”,这个过程,绝不仅仅是返璞归真那么简单。

卫希颜当年领军保卫东京时,正处在第六重的“吾意即王”境界,勃发的战意和着她锋芒的剑意,恰如浩荡之势,遂击金军而摧之,但遇上更浩荡的萧翊,却唯有她败亡一途,幸得到天目山得可秀父亲指点,从而体悟流水心法的万法至圆和至柔而至刚,由此进到第七重的门槛,而白轻衣在黄河上的指点更是让她深悟一层,由此跃入第七重,方在黄河决中险胜萧翊一招,但因才入境界,代价差点就是她的命。

现下,叶清鸿也已踏到了第六重到第七重的槛,然而那道门槛却似一道无法跨越的天堑,能见能触及却不能跨过去。

叶清鸿垂了眼皮,良久,斜眉瞥了眼卫希颜身上那件墨紫缂丝的大氅,冷着脸从她身边走过,“这颜色不好看。”随手将她手中的钧窑枫叶红茶盏拿了过去,一口喝完,淡然掷了句,“不好喝。”

茶冷了当然不好喝!

卫希颜瞪着空茶盏,又瞪着叶清鸿的背影,“我喝过的!”气得连“为师”都不说了。

叶清鸿淡定冷漠的眸子回视一眼,那眼神分明是“不嫌弃你”,卫希颜握盏哀怨,谁能告诉她,这徒弟为什么越养越不可爱。

作者有话要说:叶清鸿,很强大……这个强大是……不剧透,嘿嘿




、江北行营

近暮时分,卫希颜一行进入颖昌府地界。

江北行营的都总管大衙设在颖昌府的府城内。

距府城尚有十余里时,便远远望见一群浩浩荡荡的人马疾驰过来。

当先一骑很是醒目,那马通体如墨,毛色光亮耀眼,夕阳下仿佛黑色的金子,腿长体俊,高大健美,比北方草原马和西北河曲马还要高出一头,看起来很是漂亮威风。

这是海路运来的大食纯血马,卫希颜赠给江北行营主要将帅每人一匹,这匹以周穆王八骏之“逾辉”为名的闪亮马正是江北行营兵马都总管种瑜的坐骑。

马上之人也同他的坐骑一般很是醒目,漆黑如墨的发丝整齐地绾在羊脂白玉雕麒麟的发冠中,外穿朱紫色镶银丝绣宝相花的大氅,襟袖都镶着柔软光亮的白狐毛,里面是件金红二色的交领锦袍,绣着繁复华丽的缠枝花纹,眉目如画,潋滟似桃花,朱唇噙笑,又似春风融融的江南,陌上花开,惊艳得令人无法移开视线。

要说有多风骚就有多风骚。

卫希颜霎了下眼,心想亏得是主帅,若换作普通军士,生得这般祸水模样,进了那如狼似虎的军营,那菊花还能安然否?

转眼人马已近二十丈内。

种瑜吊儿郎当的笑声隔空而来,“听说京里物议沸腾热闹得紧,你这话题人物却落跑到江北来,莫非是招架不住朝中那起子人的聒噪?”

卫希颜徐行从容,六名国师府亲卫随骑在后,她清笑一声道:“才在京里上了一堂政治思想教育课,约摸能清静会子。”

她说的是给皇帝和政事堂诸相进行的当前局势分析。

种瑜闻言嗤道:“朝堂上能清静多久,文臣上殿不斗嘴皮子,那嘴里不就白生口水了?”

身后众骑哈哈笑出声来。

就说话的功夫,迎接的人马已近丈外。

种瑜当先,左右是国防军的军将师将和文官监军,吴阶、韩世忠、蒋宣、高师旦、张元幹、张浚这些亲信都在,再往后是行衙的重要佐员和高级幕僚,两边又有一队亲兵相护,浩浩荡荡不下四五十人。

众将及文官幕僚各依官序上前见礼寒暄,簇拥着往颖昌府城而去。

种瑜微微落后她半个马头,瞥眼没见着叶清鸿,便笑问:“你家徒弟呢,这回没跟着出来?”他记得卫希颜出行多半都会带着她那徒弟,谓之“观纷繁世情,洗清净之心”。

卫希颜一笑,道:“清鸿不耐烦这种寒暄场面。再者,她现在气场太强大,可别慑着你们了。”

种瑜呸了声,当他是江湖二三流孬手么,好赖他也是昔日武林四公子之一,当即挑起眉毛哼道:“有机会倒想切磋下,见识见识你这徒弟有多厉害。”

“切磋?”卫希颜斜眉打量了他两眼,“别说没提醒你,清鸿出剑向不容情,顶多嘛,不带杀气。”她勾了勾唇,“这‘切磋’么,可得小心了。”最好自备伤药。

想她那位妻姊夫,雪山神剑叶大剑客,自从举家迁入临安后,起初每月都要来凤凰山庄寻清鸿切磋,每次都是一身血。叶大剑痴沉迷于剑道不在意,名浅裳可是心疼得很了,使出撒娇耍赖装心口疼等各种手段,就是不让叶向天再提什么切磋。

那是切磋吗?分明是玩命!

卫希颜唇边笑吟吟的,想起某个桃花脸的下场,表情愈发松快。

种瑜有些莫名,抬手摸着没留须的光洁下巴,瞅了卫希颜几眼,越看越觉得这人不怀好意,心里便改了主意,他又不是追求武道的武痴,做甚子切磋?那叶清鸿一看就是个硬茬,还是不要招惹为妙。

便摇头笑吟吟地说:“还是不用了,常言道:珍惜生命,远离武痴。”

这是哪门子的“常言”?卫希颜斜眼鄙视他,说:“未战先怯。”

种瑜笑嘻嘻的,“这叫明智。”脸上没有半分羞惭。

说着,他右手伸进滚着雪狐毛的袖筒里,竟神奇地摸出把泥金描桃花纸扇,当着呼呼北风极其风骚地扇着。

卫希颜唇角扯了下,很是淡定地转过眼去,和吴阶、韩世忠等军将叙话。

便说起九月的国防军会战演练,这是每年都要举行的军事演习,每军选拔出甲乙两个营,抽签决定是步战、骑战、山地战还是林地战,夺冠者可得武勋积分,逢三年一转的武阶升职时就能用上,所以军中上下对这每年一度的军事演习都十分热情。

今年这届夺冠的是第六军甲营队,任指挥官的正是毕业于国防军军官学校的指挥系高才倪朴,这让时任第六军监军的张浚很是得意,这可是他的学生,而且演习中还出现了另外几位大放光芒的青年军官,都是从军校出来的俊杰,曾任军校司业的张浚自然是乐呵呵的,在身兼帝国军校祭酒的卫国师跟前说话也很是敞亮,这表明国师当年拔擢他为军校司业那是没看错人呀。

这么一路叙话中,渐渐进了府城,通往江北兵马行衙的长街已经被军士清道,一路通行无阻。

行衙灯火通明,备了接风宴。卫希颜稍事洗漱,换了件紫红地折枝花暗纹窄袖袍,神采奕奕地出现酒宴上,种瑜挥着扇子清嗓子吆喝:“今晚要让卫枢帅直着走出去,咱们江北行营可就丢大脸了!”一干武将文官忽啦啦起身敬酒,几轮齐敬后又轮番上战,种瑜在一旁煽风点火不停,“快,下一个,……下一个,……谁倒下就是狗熊……”

这晚,倒下了许多“狗熊”。

而不出意外地,江北军意图灌倒卫枢帅的阴谋再次破灭,种瑜咬着扇子哀凄——难道这已成为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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