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陪你到最后-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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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过去坐在那些和她一样的癌症病人中间。
  “不容易吧?”那个穿白色毛衣、头发稀少的胖妇人问道。红色液体沿着导管滴进她的手里。
  “不——”卡门说。
  “我想这是你第一次做化疗吧?”
  “是的。”
  “别担心,你会习惯的。”
  “希望如此——”
  “但是,当然这绝不是什么有乐趣的事。”
  “上帝,这就像是去税务办公室。”她丈夫愉快地说,带着浓重的阿姆斯特丹口音。
  “只要他们把我们照看得比那些植物好。”胖妇人说,朝可怜的植物点头。大家都笑了,卡门也是,我也是。我看着她,决定要把今天过得尽可能好。这时,年青男孩推车上的仪器开始哔哔响了起来。
  “有人在微波炉中放了什么东西吗?”我说,试着尽可能接近那位胖妇人丈夫的幽默感。
  “是,我放的!一个土豆炸肉丸和一个奶酪蛋奶酥。”他得意地说,接下了我的话题。
  大家笑得更开心了,卡门融入了他们中间。那个实习生跑到戴帽子的男孩身边,把另一根小导管插进机器中。我发现三个人里面有两个人的点滴都空了。
  我和卡门移到另一张空桌子坐下。另一张桌子边所有的椅子都有人。可惜,现在气氛正好着呢。
  卡门也有一个自己的推车了,好在是珍妮弄的。尽管她斜眼,但任何时候我都宁愿叫她,而不是那个实习生。天知道像那样的孩子会犯下什么错误。在推车上方,珍妮挂上两袋透明液体(一袋是对抗呕吐的)和一袋红色液体(这是阿霉素)。红红的看起来像毒药一样恐怖,就是它,从这一刻开始就离不开卡门了,也就是它会让卡门掉头发。
  透明的管子和卡门手上的注射管接在一起,另一头连着一部机器,挂在点滴架中间,机器上面有两排红色的数字和箭头,一排数字是控管透明液体的。珍妮按了按机器说,大概需要二十分钟的时间,机器上的数字也显示了二十。
  “完成之后它会鸣叫,如果我恰巧没有看见的话,你就得叫我。”
  根据刚才那个男孩的经验,我已经知道程序了。
  “酷——我自己的化疗车。”卡门眨着眼睛说。
  现在我们开始变得可笑起来。
  “上帝,她真的是斜眼,不是吗?”我在卡门耳边低语。
  卡门点点头,板起脸,忍住了笑。
  “我们可以叫她克拉伦斯吗?”我故作天真地问。
  卡门呛了满口的茶,吐了出来。我假装被卡门的点滴架绊倒装作恼怒的样子,转过身,趁珍妮没看见,做了一个憨豆先生式表情和动作,威胁要把这个东西扔出房间。
  “拜托,丹尼!”卡门大笑着喊道。
  珍妮微笑着看看卡门,很高兴她在笑。“听起来你感觉好一些了。”她对卡门说,并对我眨眨眼。我脸红了,觉得她可能已经猜到刚才我低声的玩笑话是冲她来的。我意识到这个斜眼的珍妮会愿意尽她所能做任何事,只要能使病人的生活不那么痛苦,哪怕只有一个上午,一个小时,一分钟。如果成为笑柄能够帮她做到这个,她也绝不会推辞。与斜眼珍妮相比,我觉得自己有些渺小。
  我过去坐在卡门身边,她吻我,在我耳边低声说她爱我。我充满爱意地看着她,为我们俩感到骄傲。第一次的化疗就在微笑中结束。

  陪你到最后 第三章(1)

  不要说话
  不要告诉我
  因为这会让我受伤
  No Doubt;from Don't Speak(Tragic Kingdom;1996)
  15
  走进MIU时,穆德问我今天上午情况怎样。
  “不算坏。我们甚至都能笑。”
  “那就好。现在卡门感觉怎样?”
  穆德是我的前女友。1988、1989年时我们在一起。穆德是一个模特,后来她意识到——比她的经纪人晚了好几年——自己不可能会成功。她于是放弃了模特生涯,同时也放弃了节食。她的腰围变粗了,罩杯大了一倍,穆德开始在酒店和餐饮行业工作。MIU招聘女秘书的时候,我说服弗兰克给她一个机会,穆德很主动,也不蠢,但最终扭转MIU决策的是她的罩杯,她的罩杯甚至连弗兰克都注意到了。穆德于是得到了这份工作。
  在和卡门开始恋爱的头几年,我和穆德仍然会偷偷幽会,但后来她想结束这一切。她认为卡门太好了。现在,出于旧日情分,我们有时还会相互亲吻,去年圣诞晚会结束之后,我们在办公室角落的窗帘背后,情况有点失控,(不是英国人所想象的那种),但我们就此打住了。后来,她甚至开始斥责我的不忠,我们在一起的时候她从来没有这样过。(比如)她曾经把一杯玫瑰红葡萄酒洒在莎朗的白裙子上,因为她在皮尔斯沃格同我打招呼时太过亲密了些。基本上我的确同意穆德的论证,说什么现在我应该停止不忠了。据穆德说,我现在是在拿我这辈子最美好的爱情冒风险。经过实验和证实之后,我得出结论:我们喝酒,喝醉,然后一切又都回归正常。我仍然是个孤独恐惧者。
  穆德听说卡门得乳腺癌时伤心欲绝。
  “还好。他们给她开了一大堆抗呕吐的药。”
  “她现在在哪?”
  “在家。她妈妈也在那。”
  同时,我打开电脑,我不想再谈论癌症了。“荷兰赌场有没有打电话来,是不是同意我们的预估?”
  弗兰克摇头。
  好。这给了我一个彻底发泄的机会。
  “操他妈,打电话给他们啊!我们不是等着人送上门,是吧?自己打电话给那个混蛋!天啊,难道这个鬼地方所有的事情都要我来做吗?”
  弗兰克没有理会我这一顿炮轰。
  同时我打开卡门十分钟前发来的电子邮件:
  发件人:卡门
  发件时间:1999年5月4日星期二14∶29
  收件人:丹尼
  主题:宝贝——
  嗨,宝贝
  我觉得有点恶心,但还不很严重。我只是想说,我非常高兴你能陪我一起去,接受治疗的过程中我不会孤单了。
  卡门
  附:我爱你,宝贝
  我立刻站起身,没有看弗兰克,径直走去洗手间。一到洗手间,努力控制了一天的泪水涌了出来。
  几分钟以后我擦干眼泪,擤擤鼻子,洗了把脸,照镜子看自己看起来是否正常——假装用完厕所冲水,再叹了口气,回到办公室。
  八个同事表现得就好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
  多年以后
  当我老去,掉了头发
  你还会送给我情人节礼物、生日祝福,送我酒吗
  当我六十四岁的时候
  你还会需要我,还会养我吗
  The Beatles;from When I'm Sixty…Four
  (Sergeant Pepper's Lonely Hearts Club Band;1967)
  16
  卡门的妈妈接的电话,“喂?”
  “嗨,我是丹尼。卡门怎么样?”
  “今天上午她吐得很厉害,现在睡着了。”
  “好的。我去托儿所接卢娜,然后顺便去超市。你想要什么吗?”
  “哦,什么都可以,现成的食品之类的。”
  “你觉得卡门会想要什么吗?”
  卡门的妈妈笑了,“再要一个桶?”
  卡门的母亲是个和蔼可亲的人。她在约旦长大,是阿姆斯特丹的工薪阶层。她仍然富有魅力,实事求是地说。我不认识卡门的父亲。他在十年前离家出走,离开结婚二十一年的妻子和家庭,只在厨房的小饭桌上留了一张字条。卡门的母亲不甘寂寞,一个月后就结交了新的男朋友鲍勃,卡门认出鲍勃就是之前帮她们家装修房子的师傅。当时卡门的母亲五十四岁,鲍勃六十岁,卡门二十七岁。卡门问他的第一句话是:“你父亲是干什么的?”现在建筑工鲍勃已经成为过去。在他给卡门妈妈新搬的房子做完建筑活,并确保房子状况非常好的几个月之后,卡门的妈妈开始怀疑她是否真的足够爱他。鲍勃退场了。现在卡门的妈妈又一个人住,住在位于普马伦德经过精心改建的房子里。有时她会带男朋友回家,但不会让他们过夜,她自嘲地说:“我的房子在十年左右的时间内不会需要改建了。”
  在我家附近的超市里,我看见一对老夫妇,他们大概八十几岁,手挽着手,在酒架边慢慢地走。老先生用拐杖指着一瓶特价的红酒,他的妻子拿起酒,放进她手里的购物篮里。他对她说了句什么,我没听见。这位老妇人尖声大笑起来,捏了捏她丈夫的胳膊。我抓紧卢娜的手,赶紧移开目光,往别处看。
  这对仍然相爱的老夫妻让我嫉妒。我和卡门再也不能一起这样了。
  所有当时看起来似乎很重要的事
  现在都已经烟消云散
  Bruce Springsteen;from The River(The River;1980)
  17
  抗呕吐药没有作用,已经整整两天卡门病得很严重。
  从星期四晚上开始情况有所好转。甚至整个傍晚我们两人中任何一个都没有哭。
  星期五卡门回到广告公司,日常生活在继续。在下一次化疗之前,大概两周时间,我们试着表现得好像一切正常,尽管我们都知道我们只是在装。
  天堂般的生活已经离我们远去了。
  你是否感觉到那些你从来不曾感觉过的事
  Oasis;from Sunday Morning Call
  (Standing on the Shoulders of Giants;2000)
  18
  “嗨,我是吉尔达。你们两个一起来吗?这很好。”心理治疗医师一边说,一边同我们握手,久久没有放开。我已看出来了,吉尔达是那种总喜欢坐在桌子上的人,即使房间里有足够多的舒适的椅子。
  “是的,我们认为这是个好主意。”卡门回答道。
  我根本不觉得这是个好主意,我认为这甚至比化疗还要糟糕。这辈子我从未想过会去看心理治疗医师。
  吉尔达的咨询室是一个小房间,约六平方米,有两张低椅——“坐低椅上谈话比坐高椅好一些”——一张坐垫、一盏老式的灯,一张长桌,上面放着一台扁平的老式录音机。一个优酷,看起来就像我用过的第一个。我拥有的第一盒磁带,我想,是尼克?洛的《我喜欢打碎玻璃的声音》。噢,是的,还有脸部特写合唱团的《变态杀手》。
  吉尔达抱歉地说房间太小,“幸运的是,我很快就会有个别的房间,更大一些,有窗户可以让阳光透进来,但是现在我们也就只好将就一下了。我这没有咖啡,我不喜欢咖啡,宁愿喝茶。要加糖吗?”
  她倒了茶,然后走到桌边在低椅上坐下。卡门坐在另一张低椅上,我坐在坐垫上。
  “那么。”吉尔达开始谈话,她谈话的方式在我看来是一种出于责任的治疗的方式。
  “是。”卡门说。
  “那开始啰!”
  “好的。”
  说真的,我没有想到卡门这么快就可以进入状态。我一直忍住不要露出不耐烦的表情,也很怕吉尔达会从我脸上看出我心里在想什么,感觉坐立不安。但她表现得很有礼貌。
  “你会不会觉得跟一位心理治疗医师坐在一起谈论一种会让你送命的疾病很难?
  你有没有想过,现在,在你正当盛年时?”
  嘿!在这打住一会儿!吉尔达非常清楚自己要干什么。我惊呆了,看着卡门。是,眼泪又出来了。我紧紧抓住她的手,开始抚摩。在卡门患癌症的这几个星期中,我抚摩她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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