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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得个斗转天回”,“管教你海沸山摇”!
当我醒来时,林冲已经下场了,蝴蝶也慢慢睡去,一切只如梦幻泡影,应作如是观吧。 。 想看书来
我的姥爷
因为近来的考试使我焦虑难眠,所以昨晚不能畅游黑甜,胡思乱想,不禁忆起了我的姥爷。从去年腊月二十五日到今天为止,他离开这个世界已经一个月零九天了,而我这个玩弄文字的人,却未曾给他写过一笔。现在忙里偷闲,凭我亲身所历及得诸亲人的叙述,为这位普通平凡的老农立一个供人追思的家传。
依照现在的行政区划,我姥爷是山东省高密市井沟镇后田庄村人。他也姓王,但跟我们院头王氏不是一家。姥爷名讳成堂,成是族里的行辈;字敬之(音),这是出殡的那天,我从妗子口里听到的,据说写在姥爷的牌位上,具体是哪俩字就不得而知了;号青斋,这是他生前一次在我家跟我爷爷闲谈时说到的,我当时在场。关于我姥爷的身世,通过我几个姨的回忆,大体能够勾勒一个轮廓。姥爷的上辈,兄弟排行六个,他的父亲是老三。姥爷的大伯父有六个女儿,六个儿子,可惜的是,这六个男孩都先后在四五岁时夭折了。后来我姥爷继承了他的房子,翻新重盖时,竟然在窗户上方发现了一把剪子、一个杼子。通过我四姨之口,这杼子是织布机上的部件,所以我想大概就是古诗里“札扎弄机杼”的“杼”字。我们方言里有个不好的词,意为被人蛊了,读音跟这个“杼”字相同,而剪就是剪除的意思,所以当时大家都说姥爷的大伯父是被人使了坏,变成了绝户。事情是真的,但儿子之死是否与此有关,明眼人自明,我不必多说,只是这事跟我姥爷关系极大,后来改变了他一生的命运。
我姥爷生于一九三六年,解放后到共产党办的夜校里读了三年半的书,用姥爷的话说,他总共读了“七册书”。后来家庭实在困难,只好出去谋生。一九五四年,他被父亲送上北上的火车,经过一天一夜的颠簸,到了沈阳一个远方的姑家。因他姑父是当地一个矿厂的老板,而姥爷又识得几个字,能写会算,算是半个文化人,因此就给这位姑姑家当账房,前后有一年光景。这一年光景应该是不错的,起码不用下苦力干重活,而且姥爷后来还跟我谈起沈阳故宫那年头才五分钱一张门票,可见他工作之余还有闲暇和闲钱去逛风景。但接着就发生了“争嗣”事件。
“争嗣”事件有个背景需要交代一下:姥爷的上辈,除了那个死光了儿子的大伯父,以及自己的父亲有两个儿子之外,其余的叔伯都只有一个儿子。而姥爷的父亲大约又在这前后去世了,所以他所有的事情都得听从哥哥,也就是我的大姥爷的安排。偏生大姥姥对这个累赘弟弟有意见,时常加以刁难。有一回,家里来了客人,大姥爷叫他去找火柴抽烟。从屋外经过的大姥姥正好听见,顺手把火柴藏起来了。姥爷找不到火柴,如实复命,惹来哥哥一个巴掌,“我明明看见在那里,怎么找不着,分明是掏鬼儿!”大姥姥给姥爷做了一双布鞋,姥爷穿上之后,老觉得扎脚,但不知道是怎么回事。直到最后把脚扎肿了,发了,鞋都穿不上了,才被同村一位好心的婶子发现,结果从鞋后跟磕出一根针来。姥爷因此在炕上爬了四十天,险些成了残废。大伯父要过继儿子,只有一个儿子的当然不愿意出嗣,大姥爷已经成家,也不可能,因此只有姥爷最合适。但姥爷正在沈阳过得好好的,实无此心。另支里有人探得这个消息,就想方设法来争嗣,因为姥爷的大伯父有一个三十多亩的苜蓿园,这在当时是比较诱人的产业。大姥爷和大姥姥不想让远支的人争走这笔产业,所以三番五次打电报催逼姥爷南归。结果,姥爷的那位大伯父,就成了我的嗣太姥爷。
嗣太姥爷给姥爷办的唯一的一件大事就是娶上了一房媳妇。据大姨说,姥爷和姥姥婚前是认识的。姥姥是东田庄村人,两家相距不过十几分钟的脚程。而且,那个集体的年代,他俩都是镇上青年突击队的队员,经常在一起劳动。我对于以前的婚礼非常感兴趣,曾经问过姥爷,他是怎么娶姥姥的。他只简单地说,是用小推车。我脑海中顿时浮现出姥爷推着一辆独轮小推车,一边坐着我姥姥,一边是姥姥娘家陪送的嫁妆……
姥姥是个坚强能干的人,又有指挥能力,所以家中一切生活都安排得很妥帖。可惜她老人家年寿不永,在我四五岁的时候,有一年因为抗旱浇地,不小心掉到大口井里淹死了。我对姥姥唯一留下的印象就是,那时候她用笸箩养了许多小鸡,外面用网罩住,怕它们跑了。结果有一只小鸡不知怎么跑出来了,被人不小心用门挤死了。姥姥拿着死小鸡问我,怎么回事啊?我说,不知道。这就是我对姥姥唯一的一点儿印象。
姥姥给姥爷生了五个女儿一个儿子,姥爷很喜欢孩子们,千方百计地养活他们成人。姥爷是集体里的仓库保管员,又是车队的队长,石料厂、水泥厂、供销社,都是他经常送货的地方。那时候除了货钱之外,对方总会给点儿装卸费。一次三、五分,姥爷就买点当地的东西带回来。到了傍晚一进村口,姥爷把鞭甩得咔咔响,孩子们听见声音都放下手里的活往村口跑。三姨跟我说,有一回姥爷带回一个包袱,揭开一看,是两个黄澄澄的冒着热气的玉米面饼子,那就别提多好吃了。糖块、瓜果、景芝的煎饼,也常在其列。那个困难的时代,能吃点窝头、地瓜干之外的东西,真是天大的福分。大姨出去连偷带拾,捡回来一大垛干草,姥爷跟队里的会计很熟,添金加两做了点手脚,竟然卖了二十五块钱!那时候每个村里都有苗圃,一般生产作坊也在苗圃。姥爷那个村的作坊生产粉,出粉的时候需要截成一段段的,全靠手工干。姥爷让我妈去干这活儿,我妈截粉用口不用手,到了该弄断的地方,一口咬断,趁机偷吃一口粉。后来实在吃够了,就领着我舅舅什么的也去“截粉”。
思想保守而守旧的姥爷,对子女却同等看待。姥爷让大姨去读夜校,大姨在家自由闲散惯了,经常逃课不去。当时上夜校不仅不花钱,还给记工分,她每常混着工分就溜了人。我妈读书多一点,到高二,觉得自己考不上,就下来干活了。三姨、四姨读书不多,因为恰逢姥姥去世,她们也就下来干活了。小姨考大学没考上,当了好几年代课老师,后来打工去了。舅舅也没有考上,也打工去了。我觉得姥爷对于子女的要求很平常,根本不像我爸爸小时候对我期望的,希望我将来读个书啥的。大约那个时代考上大学的少,近乎于一种奢望,所以姥爷压根儿就没往那上头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