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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脑袋嗡的一声,很多东西一下子都回来了。我匆匆跑到马路对面。蹲下身,头部非常地疼,几乎要爆开。
我想起来了。许多,一起。
他们,我自己。
是的,她说的没错,我是叫湛蓝。我是一个复杂的女人,我的一生都用来爱和被爱。她是幽宁,她得知我出车祸后哀痛的眼睛使我动容,但我想,自己仅能如此。其他的,什么也无法给。我清楚知道,幽宁有多爱他,那个他,便是林惟一的儿子,颜晓。有些像我爱安。那么稳妥安稳的男人,随着我的生命一起蓬勃的爱。而她爱的人恰恰是爱我的人,她一直幽怨着,争取着,最后才发现自己失败在一个如此可笑的故事里。她却不知道,我对颜晓是另一种感觉。面对他。我温暖。安心。如同被阳光照射。永远不会寒冷和黑暗。颜晓爱我,幽宁爱颜晓,这很乱,我无法解释,于是忽略,我和颜晓的父亲在一起,幽宁便不会再害怕我拆开他和颜晓。
然后我突然地恢复了记忆,就在那个司机对我破口大骂的时候。
我站在刺目的阳光底下,仿佛一只终于找到方向的鸟。遗憾的是,这只鸟没有家,它只能一生飞翔,它停下来的时候,就会是死亡。那一刻我竟懂得了自己生命中的许多未知,然后我突然地快乐了。
有些事情想通了很容易快乐。
颜晓,我不准备把他计划到自己的生活里。我记得他爱我,如同我爱安。
我很想把自己的头埋在他温暖的身体里。告诉他,我被他感动。然后接受他的一切,包括莋爱,就在他卧室那双人床。但是现在一切都不同。
我不知道如何解释,于是沉默。我依然装做没有恢复记忆的样子,在林的面前,我不知道他的儿子爱上我。就像爱自己的生命。既然老天让我失去记忆,那么这将永远成为一个秘密。
我带着从商场买回来的衣服,站在林的面前,我知道他会称赞我几句,诸如漂亮,娇媚,我等待着。
但是他没有。他缓慢踱步到我面前。“原来你就是湛蓝,颜晓一直念念不忘的那个湛蓝。”
我抬起头,我装做茫然地看他。“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我不是安心吗?”
“真的?”
他弯下腰,中年男人略带腐败的气息充斥在我的鼻端。我下意识地往后退,嘴角堆起甜腻的笑,“林,你说什么?”
确实不容易,他相信了我。
夜很深的时候,身边的颜已经熟睡,我拨开他放在我胸前的手,轻巧走到阳台,燃了一支烟,天空是湛蓝的,和我的名字一样。星星很明亮,它们眨眼睛,我不知道那是悲伤或是快乐。我觉得每颗星星的后面都有一个神话。
我依赖着林,同时也在想办法离开他。
我不爱他,若是失忆的时候倒还无妨。可是我已经知道,自己是湛蓝,自己爱的人不是这个中年男人。
而是,另外一个,是的,中年男人。
与林截然不同,安是那种清瘦内敛的男人。我一直热爱着的形象,我为他沉醉并且痴迷。我甚至愿意就在他的手里死去,那该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归宿。
从此与自己所爱的人一起,再不会分开。
我出了车祸,当我醒来时,颜晓说,湛蓝,你昏睡了几夜了。
幽宁恶狠狠地瞪着我,湛蓝,你要对颜晓好。
我很无辜,你们都怎么了,怎么看着我,好像是一个快死去的人一样,我不过是看到安在对面叫我,我跑去而已。
我确实是有些演戏的天赋,颜晓出去买水果的时候,我与幽宁安静地对坐着,不说话。我清楚地记的,在我出车祸的前一天,幽宁在电话里约我。她说,湛蓝,给我一个机会。
我对着话筒冷冷地笑,什么机会,心里无端地疼痛起来,这个傻女人,机会哪里是我给的,我连自己都没有给过机会,如何能给她。
那天颜不在家,他有事临时出差一个星期。我知道该来的总会来。于是安静等待。果然,幽宁按响了我的门铃。我穿着睡衣去开门,里面什么也没穿,腰间松垮地系了根带子,脸上有红晕,是刚刚洗澡的缘故。
幽宁大步迈进屋子,
“湛蓝,我知道是你?为什么不肯承认!”我微笑,并不回答。
“你已经恢复记忆可不是吗?”我身体略微一僵,不置可否。我实在不知道幽宁何以看出我已经恢复记忆。
她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递到我面前。
“昨天你曾经在商场刷卡,而一个失去记忆的人,是不可能记得信用卡的密码的。”她的眼睛锐利地看着我。
我一笑,“既然如此,还有什么好说?”湛蓝一直是湛蓝,颜晓也一直是颜晓,幽宁也一直是幽宁,没有缘分的两个人。不可能走在一起。
颜晓说,我谁也不恨,是这个家太让我失望。
我知道,他一直都是不开心的,从来都是,也许离开对他来说,是个解脱,可是之间的太多误会,他需要知道。
我来不及说话,所有的人都散了,我也不再解释,该走的势必是要走的,解释是一个无谓的东西。
幽宁死了,我知道沉默并不能有任何的作用,林说,颜晓回去过一次,他吸毒了。
我知道是自己对不起颜晓,我给他发短信,回家吧,幽宁死了,很多事情并没有那么复杂的。他还是你的父亲,回去吧,你是个好男孩。
终于一切释然,但已经是过去,幽宁离去,在她最后离去的时候,我居然没有说一句,幽宁,你永远是我最好朋友。
忽然很想看到海,却发现自己疲倦已极,连放纵的力气都没有。走到街上,行人依旧匆匆。忽然想起马尔克斯的那部书的名字,百年孤独。很像自己的写照。这么多人,自己用心爱过,却仿佛什么都不曾拥有,这些孤独,已经蔓延世纪之久。
路边一个小乞丐肢体残缺,我扔了二十块钱给他。自己也是个穷人,不敢摆阔。但是看到他感激的眼神,连忙走开,我很害怕,我不知道原来随意的行为也会有人感激,我宁愿相信这个世间是冷漠的。
或者说,我是不正常的。我说自己是神经病,我经常自杀。拿起刀子对着手腕狠狠割下去,看着体内的血喷涌而出,那种快乐无法用言语形容。
我对安顿说,“我要离开深圳。房子不必留下,租给别人吧。”
安顿难以置信地看我,“你要离开深圳?”
“是的。”“原因?”安顿眯起他锐利的眼睛,有点像颜晓。他的眼睛里有一种漂泊激荡的东西,也许,做音乐的男孩子都是如此。
“因为必须离开。”“湛蓝,为什么不告诉我原因?”
“根本没有原因,安顿,你明知我是个任性的女人。”我颓然地笑,感觉皱纹遍布,满眼,满脸。“并且,是个老女人。”
“湛蓝。”安顿伸手拥我入怀。
许久,没有得到这样温暖的一个拥抱,却是不敢贪恋,怕自己起了恋慕之心。急急离开安顿怀抱。发现自己经年累月的孤独中,竟无端软弱。
这么好的一个男孩子,与颜晓何其地相似。却,只能再见。
我提着行李离开。那是2000年的春节。西安正是寒风凛冽。这样一种时刻,我要陪伴我的亲人,我要送给他们一份礼物。
很大的雪花,从天空沸沸扬扬地落下。我很久没有见过雪,深圳一直闷热得让人心烦。就那么毫无缘由地爱北方冬天的雪。纯洁,冰冷,如同爱人的灵魂,不粘惹丝毫世俗之物。
很感谢,云姨,安,你们送给我这么好的礼物。我住在老房子里,云姨留给我的财产之一。我从小在这里长大,然后离开,现在回来,生命原来就是这样周而复始。
我终于相信命运不会特别偏爱谁,离开的人总会回来,想回来的人却要漂泊。我体内一直有流浪的灵魂。可是现在,我回到这间房子。我来找那些回忆,童年,少年,安,云姨。
他们那么深重扎根在我灵魂里。他们离去,我的灵魂随之而去,我难以解释这是怎样一种感情,我只知道,爱。
除此之外再无理由解释我经年的哀痛与喜悦。那么真实,赤裸,疼痛。
房子里有云姨的照片。年轻,娇艳,花色明亮的长裙,波浪卷的长发。我仔细看她的眼睛,忽然发现,有那么隐忍的痛。她看着我,一眨不眨地看着我。
怎的在那些日子里,自己竟未发现。是不是,只有在失去之后,才明白曾经拥有的多么珍贵。
我无言。我知道自己有多深爱面前这个女人,可是我没有说出口。再也没有机会。
她已带着满心遗憾行至天堂,直到死亡,没有听自己的女儿喊一声母亲。
我不会喊,我知道,我就是这样的性子。但是,她不知道,那声母亲在湛蓝心底,永远都在。
书房。书桌上早已积了尘土。我从桌角处捡起一张信纸,是安的笔迹。凌乱浮躁。
觉得自己很累,这许许多多时日以来,一直撑持着。预感自己会倒下,于是刻意装做无事。
年轻的时候,我爱过的人,爱过的你,想起来,像在梦中。
云淡风清了吧,我们还有什么可坚持的,已经这么苍老,已经历经生死轮回。是的,一个老男人是不该这样说话的。但是我不知是怎么了。就想这么胡言乱语。
总有那么些让我放不下心的事,或者,是人。
比如,那个小小的女孩子,我看着长大的小女孩子。
从童年的忧伤,到少年的孤独,那段叛逆的岁月,长大后冷漠得让人心疼。
我一直相信她是坚强,善良,热情的好孩子。她冰冷的外表下必定是一颗热烈的心。我何尝不知道她的心思,只是我已老去,十多年的心都是随着云而来而去的。湛蓝是那么年轻,她单纯得像白纸。
她连爱,都那么热情,无惧。
她还怕些什么?是不是在怕我?其实我有什么好怕的呢。我不过是个老男人,渐渐失去力气的老男人。不是不爱,只是很多时候,不敢去爱,不能去爱。
她却是那么地年轻。年轻得让我眩惑,让我不敢直视。于是……连心底那微小的声音也不敢说给她听。
只有在一个人的夜里,对着自己说,湛蓝,湛蓝……
手里的纸不知道什么时候掉下去。我一直站在书房。像个木头人。我忘记了语言,情绪。我被这男人凌乱的字句折磨得无法呼吸。我不知道,他竟然会这样。他宁愿一个人在孤冷的夜里喊我的名字,也不肯告诉我。我如此憎恨他的懦弱。还有心疼。
爱就是这样被错过的。谁也不说,你追我躲。人已不在,时光亦无法重来。
雪停了,空气越发清冷干燥。踩在厚厚的积雪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眼前陡然现出童年的记忆:小小的湛蓝站在一群孩子身边,怯怯地问,“我可以和你们一起堆雪人吗?”
领头的孩子白我一眼,“你这个野孩子,滚一边去?”我把那个孩子推倒在漂亮的雪人上,瞬间倾倒,如同信念崩裂,那孩子被压在大堆积雪下。
没有雪人,湛蓝的世界里再不会有雪人。毕竟都已过去,只是看到路边许多孩子堆了漂亮的雪人。洁白的身体,红色的鼻子。黑色纽扣的大眼睛。
我害怕自己的眼睛干涩,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