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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别了猪圈家园,也作别了我的伙伴丁西和三军。可以说从此以后我们就行同陌路。人的感情确是不可思议,不敢缅怀。“人在人情在,人走茶凉”古人之言不可不信。当然,也不可全信。
第六章 1981年
1981年上期,雷亮老师率领三四年级的学生把课桌搬到离村里把路远的文风完小。我们的复式班变成了单式班。这所四合院式的完小共有四个班级。其中三年级两个,四、五年级各一个。
这一年所学的知识应该是头脑一片空白。语文数学没有一门超过60分。几十年后,我已经想不起数学老师是谁。记忆的沙滩上只残留着两件空贝壳一样平凡的小事。谁没经历过,又还有谁经历过呢?
那是个倒霉的下雨天,我背着书包兴冲冲地跑向我的教室。周小凤的七妹周七凤正跟一女生追打。那女生窜出室外,周七凤嘻嘻哈哈朝她逃逸的门外扔出一团蛋黄大的泥球。泥球长了眼睛似的,不偏不倚正好打中我的左眼。我一手抹开眼眶的泥团,一手捂着剧痛的眼睛,放声大哭。有人报告了正在屋内办公的雷亮老师。他闻讯而出,立即让我仰躺在一条长凳上,神速地打来一盆温热的清水。他用洁白的毛巾为我清洗眼中的泥沙,用慈爱温和的语言宽慰我,说:“把眼睛睁开,眼睛是不怕水呛的。”我感到雷老师温暖的双手像爷爷的抚摩,他耐心而细致地洗涤了很久,不时地追问:“还疼吗?能睁开了吗?”我摇了摇头又说:“好些了。”雷老师扶我起来,说:“赶快回家去,要你阿爸用些眼药。”
母亲急急忙忙地舔舐我眼里的泥沙,又匆匆去田间地头找来几味草药。她把药草洗净,放入口中咀嚼成药泥。我肯定那草药是苦涩难闻的。但母亲的脸上流露的是焦急疼爱的神情。她小心地把嚼烂的药泥放进洁净的茶杯里。母亲漱完口,又轻轻地掰开我受伤的左眼,再次伸出舌头为我舔舐滞涩在眼中的泥沙。母亲的舌头是温润柔软的。她舔得特别认真,赛过老牛舔犊。我疼痛的左眼经过母亲的舔舐马上舒服了许多。母亲舔了很久,直到我说不痛了,她才让我闭上眼睛,小心翼翼地给我敷上草药扎好绷带。接连几天,母亲都悉心为我洗眼,舐眼,嚼药,敷药。
这些日子,我灰心丧气的来到学堂,极怕别人嘲笑我“独眼龙”。然而,当时的同学个个孤陋寡闻,脑海里根本没有这个词汇。或者,是当时的我们个个心地善良,纯洁无私的同学们对不幸的人儿怀有更多的同情。
有个天气晴朗,百花争妍的日子,我的左眼终于不再疼痛,完全恢复了正常。我心情舒畅,仿佛一只快乐的小鸟叫着笑着歌唱着春意盎然的大自然。雷亮老师领着我们来到学校东面红清桥上游的荒地上开辟鸿蒙,希望种豆得豆,种瓜得瓜。
劳动开始,几十位小学生分组翻挖几块簸箕斗笠大小的土地,相安无事。后来几十个同学拥挤在一块小荒地开垦时,倒霉的事又降临到我的身上。我天生热爱劳动,积极向上,奋勇挥锄,一马当先。丁小宁也是那种争强好胜,不甘落后,勇往直前,继往开来的红孩子。他紧随我后,努力拼搏,一锄下地歪打正着,左边的三锄指正好扎进我右边的脚后跟。我“哎哟”一声,小宁扔掉锄头,忙不迭地亲切慰问:“疼吗?痛吗?”我的脚后跟血流如注。我苦笑着说:“木了,不疼。”有同学大嚷:“老师!丁小宁挖到丁晨船的脚了!”雷亮老师扔下锄头急忙跑来探询伤势。他焦急地询问围观的学生:“有衣兜屎吗?有衣兜屎的赶快拿出来!”同学们纷纷翻出衣服和裤子的口袋,雷亮老师一一收集,凑成一团拇指大的棉绒细碎。拉我到江边洗涤血淋淋的脚板,然后,小心翼翼地把那衣兜屎敷在冒血的伤口上。流血有所收敛,但仍在不断地从衣兜屎周围渗出鲜红的血液。雷老师要我立刻回家。他当即用我的流血事件作为安全事故的生动教材。他心情沉重而严肃地说:“同学们呐!挖土的时候一定要注意安全!注意前后左右保持距离,前面坚决不允许有人!全体同学都一字排开。安全第一,劳动第二!”我一瘸一拐地远离劳动基地,风中隐约传来雷老师意味深长的《一粒黄豆打死人》的故事。
诚然,我的脚伤还是母亲的几口草药敷好的。期间,我像受伤的鸟儿扑棱着翅膀企图飞得更高更远。因为我前面有学习的好榜样,后面有父亲威严的敦促。
最近的榜样是我二姐。她学习认真刻苦,考出了前几名的优良成绩。六一儿童节那天,她光荣地加入了少先队。胸前飘舞的红领巾让我钦羡不已。离我远点的榜样是外班的丁明敏。课余时间,他不是在路边看连环画,就是在看《小蜜蜂》杂志。当时的《小蜜蜂》之中画了“美女蛇”江青。我从中明白了毛主席的三太太是祸国殃民的狐狸精。丁明敏如饥似渴的求知欲时时震撼着我幼小的心灵。我有上进的心情,也有求知的欲望。可是我的基础很不扎实。父亲要我打算盘打“三十六宫”,也就是从一加到三十六。我打不出。我连珠算口诀都没有背诵下来,怎么会打算盘呢?父亲骂我连还没开蒙的建行都不如。建行是建国的弟弟,是我后来的数学老师的儿子。建行的父亲在村里吹嘘建行是数学天才,将来可望成为华罗庚式的数学家。才六岁的建行经过他的点拨已能用算盘打百位的加减乘除。他的前途不可限量,村中妇孺皆知。我自愧弗如暗中钦佩。建行真可谓我求学路上的又一榜样。榜样的力量是无穷的。这话算不上真理,但有很高的含金量。
一天,二哥晨明在家寻找什么东西,从床底下找出我精心打造的一辆“红泥牌吉普车”,外加一薄膜袋子“红泥牌轮胎”。他板着脸孔扔到我面前,忿忿骂道:“你还没死!这么大了还玩泥巴!”我低头脸红不敢吱声。大人总以为小孩脸皮厚,没自尊。大人们什么话都敢说敢骂。只要不合意不顺眼,他们就脱口而出口诛笔伐。我的自尊受到严重摧残,但屈辱感的升涨是短暂的。没半天工夫,兄长、师长、父辈的谆谆教诲就忘得一干二净。贪玩的天然劣根永远也拔不完铲不尽,比“春风吹又生”的野草还愚顽不化。
这年暑假,二伯父从北京乘飞机到广州开会。返回首都时他改坐火车,途中下车回到阔别几十年的故里。这是我第一次见到神秘伟大的二伯父。早些年月,我跟邻居家的孩子吵架,只要我说要告诉二伯父,要他开坦克和大炮来,别人就哑口无言了。
听父亲说,二伯父是国民党时期的大学生。在我们这方圆几十里都有他在京都做高官的威名。自从二伯父考上大学,目不识丁的爷爷的绰号“衡州牯”也换成了“燕先生”!古人说“母凭子贵”,其实,父也凭子贵。当然,这个儿子必须是有出息的儿子。
民间流传着许多二伯父的小故事。比如:他还是学生时就加入了中国共产党,爷爷要他去守护油茶山,他看见别人偷咱家的油茶子,也视而不见。说二伯父有先见之明,早就知道要共产,地主终归要打倒。后来,我在县志上也看到了二伯父的大名。他当年名噪一时并非虚构。
二伯父在家乡逗留了两三天。村里有很多人请他呷茶,吃饭。那天午后,二伯父躺在巷子里纳凉休息。忽然,有一外地的小姑娘在村巷子里吆喝:“卖冰棒。。。。。。”二伯听到她的吆喝,马上站了起来,他朝那小姑娘喊道:“过来小鬼,我买几支。”二伯父称女孩为“小鬼”,我感到无比新奇。也许,这是我有生以来第一次尝到冰棍。我没有思考大热天的冰块是如何造就的,我只知道和全家人一起品尝冰冻的甘甜。
二伯父为祖国的革命事业忙碌了几十年,爷爷奶奶的辞世,他也顾不上回乡尽孝。他内心有股无法言语的辛酸苦辣。由于出身地主家庭,使他历次政治运动都无法幸免于难。他们全家曾经被驱出京城,在最贫困的贵州省生活了几年。他说村里有人告状,想把他搞回老家。他说还是二伯母说得好,我们全家人能够平安的生存下来,没有家破人亡,已经是万幸中的万幸!
二伯父路过家乡十二年后的1993年,我随大哥晨星看病,去了北京。我问他为什么不住在司令部。二伯父说:“我当时胆大一点,不离开五棵松,就完全有机会升上将字号。在那儿有很多比我资力浅的人都晋升为将军。”我说:“要是我能从政就好了。”二伯母说:“你二伯父搞了一辈子政治工作都没搞出名堂。你搞什么政治呢?”二伯父未圆的将军梦,成了我们全家的憾事,也成了家乡的憾事!
二伯父这次回乡之后,再也没有回来过。北上前,他和大伯、父亲来到爷爷奶奶的墓前志哀凭吊。二伯父鞠躬默哀了很久,悲戚叹惋:“唉!父亲就是不该到了晚年还双目失明!”二伯父这一声叹息深深的沉淀在父亲的脑海。以致后来,父亲一提到二伯父的故事,就不由自主地重复二伯父留在家乡的最后一声太息!
我的记忆中二哥曾经在早几年出走他乡一次。我不知道他出走的真正原因是什么。父亲说他出走是恋爱的缘故。二嫂当时嫌我们成份太高,高得一无所有。没有房子,肯定是“高处不胜寒”了!二嫂曾把一双鞋子放在井水旁,做出投井自尽的假象,以示抗婚。那次二哥拿着算盘去她家算帐,可能就是这回事故之后。二哥出走也可能就是她抗婚之后。父亲因此十分讨厌二嫂,因为二嫂差点使父亲丢了个儿子。二嫂下嫁我家后,父亲一直看二嫂不顺眼。常有口角发生。很长一段时间我都觉得父亲的观点有点对头。见他们吵得太多了,我就觉得父亲过于偏激。
近来一次酒后,我们兄弟拉家常。我问二哥那次为何出走。二哥说真正的原因并不是恋爱。而是因为听说唐山大地震之后需要招收许多工人。他希望通过这样的捷径实现当工人阶级的梦想。没有路费,他就爬火车。结果才到岳阳就被扣留了。
我记得二哥离家出走后,父母都急得要命。母亲的双眼哭得像红色的桃子儿。却又不知道往哪儿找。只好在家里干着急干等待。过了半个多月,岳阳收容所打电话给公社,要我们家里派人去接二哥。父亲让大哥去了岳阳。二哥回来后,二嫂家的几个姑妈姨妈什么的来我家,把他们的婚事又说动了。
由于解放区的天越来越明朗,赶上了十一届三中全会胜利闭幕,太平盛世拉开帷幕。二哥这个地主狗崽子终于与右派臭老九的女儿恋爱成功,臭味相投姻缘天成。
老地主和老右派结为亲家,喜笑颜开,为儿女举行了较为隆重的结婚庆典。
看见别人乒乓球打得漂亮开心。我也挖空心思找块木板,偷偷拿了二哥的锯锯了两个球拍。喊了建国、小宁到学校练球。他们心灵手巧,反应敏捷,打得有模有样。轮到我上阵,老是眼高手低,打一上午喝一上午的清汤。三分钟热度过去我就彻底弃绝了乒乓球的兴趣。
后来,校园中篮球火暴,我又和他们学习篮球。一场球下来,追得我大汗淋漓有气无力,却一次篮球的皮也没挨着。这点挫折并没让我气馁。第二次上场,我像脱轨的列车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