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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安坚持让母亲回答,“对不对,老太婆?您就快说吧!”
“你真是叫人讨厌!”吴枣秀坐正了身子,果真回话了,“当时,谁会想到理不理,情不情的?难道你在我肚子里乱踢腾时,你便想到了你有出生的权力?我看,香婶这‘人情大于天理’的话只是凭良心而出,天理良心本当是连着在一块说的,只是她见到有人丧尽了良心,却又硬是把昧良心的事说作有理,她才这么说的,可是呢,不管是谁,即使他能把那‘理’说得比天还大,也得先服了人心才行——当天不开眼的时候,不是也还有人要骂天么!所有这些,难道你们就全没见过?全不知道?”
“是,是啊,是人就应该说人话,只有凭良心说话才算得上是有人情,也才算得上是有天理,我妈这话真是了得!”田安高兴起来,“那么,你今天就好好儿给我们上一课吧,这可不只是你一个人的事啊!比如,在‘解放’那阵,你怎么非要把我这个‘包袱’背过来不可?‘*’那阵,你为什么又安心让我当了‘观众’,你能不知道我就差一点没与你划清界线了么!到今天,所有这一切还都与我和我们这些‘马后炮’们有着十分重大的关系啊!”
“算了吧,别哄弄你妈了,你还真忘了我是个大文盲?”吴枣秀嗔怪地,“可也别嫌我爱数落你,过三十岁的人,又读了那么多书,有时还真是不知道怎么吃饭过日子!”
“看看,又招你数落了,我倒不要紧——” 田安笑着对石贤说,“你看你,你想着要写本书,给你秀姨留个纪念,可秀姨就是不给你这侄儿一点面子,这该怎么办?”
吴枣秀莞尔一笑,问石贤:“你真是想给人编出本戏来么?你秀姨可不愿意让人随意编派。”
彭石贤诚恳地回答:“我们就是想着要心安理得地吃饭,明明白白地过日子,可我们却有许许多多事情没有弄明白,因此,也就不能够心安理得,比如,正是因我渴望对上一代人有个真正的了解,才不敢动笔,我并不想去胡乱地编派他们。”
吴枣秀脸带笑容,却依然不肯明确作答。
一会,吴枣秀突然提出:“今天还是不说这些吧,那不是一时说得清的——喂,田安,你不是弄来了个照相机吗?,你常常说要给我照张相,那好吧,你就拿来给我和石贤照一张,给留个纪念,今天我真是很高兴呀!”
“好的,老妈,您这真是太给面子了,” 田安马上去取来了照相机,“彭石贤,你应该知道,我闹了好几个月,我妈也没肯让我给她照相呢!”
“你这相机可以*吧,那就让我们一块照好了。” 彭石贤与田安安置好了相机,他们站在吴枣秀左右,于是,留下来一张十分难得的合影。
[解说]吴枣秀真是不喜欢照相,这是她一生中唯一留下来的一张照片。今天,她表现出了格外高兴的神色:容光焕发,神清气爽,福泰而又安详。
“都说人生一世是场戏,许多人还很爱看别人的戏,可我一生大煞风景,酸甜苦辣咸,一到我跟前便全都成了要命的事,我这戏实在没什么好看头啊... ”但吴枣秀终于答应下来,“我看你们这不依不饶的样子,怕是要成戏迷戏精了!那好吧,一定要打听我那些陈年烂月的事,你们就打破沙锅问到底好了——不过,你们得答应我,如果真要给我张扬,那可得在我升了天以后!”
[返回]二十年前的情景,至今历历在目。客厅里,彭石贤与田安仍处在沉思之中。
仔细地看,墙壁上那帧悬挂的照片已经显出一些土黄的颜色了。这正是从吴枣秀过六十寿辰时拍摄的那张合影上剪切下来的,只是放大了许多。
那古色古香的大镜框上,还披挂着一缕薄博的黑纱。
2
[场景1]旷野情歌
这里是青石镇偏远而荒凉的郊野:
重紫殷红的晚霞,隐约起伏的峰峦,迷茫空旷的山野,零零散散的村落;
放牛的孩子们在青草地奔跑、追逐、打闹;
斗牛是能够激起孩子们最大兴致的乐事,河边的绿草地上就有两头大水牛正在交角进退,斗得难解难分,围观的人呐喊着“啊——斗,啊——斗,啊啦啊啦斗”,人们都在竭力助兴;
终于,那头大水牛下败阵来了,它脱身横过一片大水稻田而去,结束了今天这场角斗;
放牛的孩子赶着自家的牛羊去溪流里饮水,有的还爬到了牛背上,说着他们的趣闻逸事,哼唱着他们的童谣与山歌;
那条依山而行的溪流,水声哗哗,在霞光映照下,显得格外的清明澈亮,河堤下,除了小孩子,还有一些大人也已经在游泳了。
进山开荒种土与打柴割草的人们从山路上结队下来,带着粗野而狂放的山歌:
站在高坡上打一望,
溪边洗衣的妹子呀你莫心慌,
若是急水冲走了你的花裤褂,
哥哥我给你拿主张:
上面有天作得被,
下面有地作得床,
我在那茅草窝里等你作新娘!
*逗趣的对歌还引出了溪边上那群洗衣妹子更为出格的“骂歌”:
打柴的伢仔呀你没个好长相,
一不像你的爹来
二也不像你的娘,
我左看右看,右看左看,
我越看你呀,
你越像那深山古寺里的老和尚,
你若是不相信,
你那身上还留着木鱼木棒印!
年轻时的吴枣秀在溪流里洗好了猪草,提起衣捅,踩着水中的跳石跨上岸来。却突然发现,她把洗衣用的木棒槌忘在了水坝上,没办法,她只得回转身去取。
不料,那群光屁股的孩子乘机突然向她打水取闹起来,在慌忙中,吴枣秀踩空了脚,半身落在水里,弄湿了裤子,弄湿了上衣,她笑着骂着赶忙蹦跳上河岸来。
吴枣秀很是狼狈,也很恼火,可面对的是一些顽皮的孩子和几个因教唆成功而嬉笑得意的男人。
[场景2]趁虚提亲
小石桥上,扛着“布把子”的姜圣初正背着身子,一边朝桥头下方撒尿,一边掉过头来与过路的人谈生意。
桥拦旁边,有母女俩,那样子像是要买布,那女儿羞涩地低着头,不敢近前。
姜圣初提着裤子转过身来,打趣说笑:“喂,你们是想要买些布料吧?快过来呀,我这东西不是已经收拾好了么!嘻嘻,我说,老嫂子,我这东西能吓着小妹子可吓不着你呀——来来来,不是好布我不会拿来卖,不是便宜你也不会要——你看这蓝布,铜钱厚,竖的起,盔甲一般,一生一世也穿不烂!”
“你扭捏什么呀,没见过男人撒尿还没见过狗公子*么——你自己去挑一挑货色吧,可别看走了眼,都说这姓姜的是个鸟过拔毛的家伙!”
那母亲拉着女儿过来:“这件布料不好看,你姜老大还是自己留着用吧,半晚上穿上去爬寡妇家的土墙,钻老姑娘家的狗洞,挨了棍棒也伤不着,我女儿要选的布料可得作嫁衣啊!”
“做嫁衣的布料也有呀,你看这料子,软棉棉,轻飘飘,穿在身上,那*还颤波波的呢!” 姜圣初赶忙翻出一段酱红的布尾来,“我还打算给我自家妹子留着呢!”
“怎么像是褪了颜色呢,你收下多少年多少月了?”那母女拿着那段布料对着光亮反复地看,“这是不是长了霉点呀?”
“是呀,人不吃油盐,看那天空也像是长满了霉斑一样呢,你看,你看,这哪是什么霉点!” 姜圣初把布拿到了自己手上。
就在这讨价还价,尔虞我诈的当口,跟在姜圣初身后的小兄弟姜老二,他却一直在打望溪流上游的孩子们与吴枣秀“水战”的情景,正是眼前这场“热闹”让他嘻嘻发笑不止。
河沿上,吴枣秀背着那猪草蓝子,提着那洗衣桶子,一身滴水,一路狼狈而来。
吴枣秀上了石桥,一抬头,见姜家老二正朝着她憨笑,吴枣秀顿时满脸通红,横了这姜老二一眼,扭转身子,匆忙夺路而去。
吴枣秀已经去了好几丈远,她又掉回头来一望,见那姜老二仍在朝着她嘻嘻地发笑,吴枣秀也就无奈地笑了一下。
吴枣秀知道,早在前两年,这姜圣初就曾经去她兄长那里提过亲,只是被她坚决地拒绝了,这是因为,那正是她与自己相爱的人打得火热的时候。
吴枣秀放慢了脚步,低着头,心事沉沉地走回家去。
体弱多病的哥哥从台阶上下来,接过妹妹背上的那一大竹篮沥着水的猪草。
[解说]此后不久,吴枣秀便出嫁了,然而,她并没有与原来那个相爱的人成亲,竟然成了姜家的二媳妇。也许,这仅是为着姜老二那憨厚的一笑吧,吴枣秀最终放弃了抗婚的努力。
[插叙,片段]婚事留给她的只是一些破碎了的记忆:
原来那个与吴枣秀相好的男孩子也曾作出过努力和牺牲,但他最终屈服在父母的压力之下;
媒婆上门来退婚,她把庚帖放在了小板凳上,只是冷冷地留下一句“都是人往高处走呢,我也没法子的啊...”便踮着脚退出门去,车转身,急匆匆地走了;
吴枣秀在后门边掩脸哭泣,她的哥哥与嫂子则显得无可奈何,因为,之所以发生这一切,都只为吴家太穷困了——这不,一日三餐也很难得,眼下就快要歇火断炊了。
这天,姜圣初打听到吴枣秀被男方退婚,便乘机上吴家来了。
姜圣初向吴枣秀的哥嫂极力推荐他家老二,讲得天花乱坠,吴枣秀的哥嫂却不敢轻易答应;
吴枣秀汗流浃背地挑着薯藤回家,一见姜圣初,立即转身出了门,她知道姜家老二是一付要呆不傻的样子;
第二天,姜圣初又扛着“布把子”进了门,他边打开“布把子”,边数说他那家境是如何如何的不错,哥嫂听着,依然不肯应承;
吴枣秀坐在火坑边听着,旁边依着个十来岁的衣衫褴褛的小女孩,叫吴国芬,是吴枣秀另一个兄弟留下来的遗孤,她满心忧虑,眼巴巴地望着小姑妈,却一直默不出声;
哥哥望了吴枣秀几眼,叹了口气,只得起身请姜圣初出门,姜圣初不肯走,他量出了一丈土制蓝布,又加上了两尺灰色洋布;
哥哥直管摇头,没法,姜圣初只得收拾了他那些聘礼;
姜圣初出了门,到了阶台下的地坪里,吴枣秀突然追上去,叫住了他:“你得让我带着这侄女儿上你姜家去,另外,再给我哥嫂加上一丈蓝布,我便答应跟你走!”
吴国芬紧紧地依在姑妈身边,眼里饱喊着泪水;
吴枣秀的决定让所有在场的人都感到意外。
[闪现]那天,姜家老二在桥头憨笑的影像。
[解说]吴枣秀只是在极度难堪与落魄的情景之中,才无可奈何地认下了姜家老二。
姜圣初反复打量着国芬,皱了几下眉头,犹豫着,但在他又讨价还价了一番之后,还是应承了吴枣秀提出来的条件。
[出嫁,片段]可以说,吴枣秀进入姜家根本就没有举行过什么婚礼:临时受托去吴家接亲的人是与姜家仅有一断墙之隔的紧邻黄大香;
新娘子来到姜家门口时,姜家的两个孩子信和与银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