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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四贲似乎愣了一下,然后哼了一声:“大哥,你说得倒轻巧,周明礼是燕国的驸马爷,他到了燕国,怎么不帮着燕国……”
高远靖打断了他:“周明礼是我们的结拜兄弟,一向劳苦功高,且临行之前为安我心,特留下女儿,你杀了他,他夫人岂能善罢甘休。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心思……”
陈四贲不服气:“大哥,自打起兵,我和你寸步不离,上刀山下火海,身上的伤痕大小也十几处了,他周明礼不过凭点机巧玩意,若论功劳,怎能比得上我!亏大哥你还和他结义!”
“哼,我知道,如今四大元帅主政,他排名在你之上,你不服气罢了。”
陈四贲重重哼了一声,没有做声。高元靖的声音:“若不杀你,我就背上了杀害义弟的不义罪名,如今莫敖已经接掌神机营,如果他知道了你杀了他的师弟,哼哼……”
陈四贲恨恨的:“大哥,如果他反了,你就正好杀了他,从此天下是我们两兄弟的……”
“蠢材!蠢材!莫敖当初投诚的时候,带着北方十万义军,如果不是周明礼劝定他,如今还征战不休。倘若他反了,神机营必然支持他,加上他的旧部,我们未必有胜算。”
陈四贲显得不耐烦:“大哥,你当初称帝不就好了么……”
高元靖道:“当年我曾立誓,暴君不死,绝不称帝。哼哼,就算我若要称帝,不杀了你,恐怕无法向天下万民交代。”顿了一顿,忽然换了个口气说道:“你要杀他,就干干脆脆的,怎能留下活口?”
“大哥你不知道,周明礼狡猾得很,我们检查尸身的时候,看到一个太监穿着他老婆的衣服,一个小女孩虽然还活着,但不是他女儿,只有周明礼一人死了。后来来了一队燕国骑兵,将他们三人都抢去了。”
“唉,周兄弟还是不信我们,金蝉脱壳……”
“日夜有人盯着他们一家子,我想不明白她们母女是怎么逃脱的……”
一阵沉默,高元靖的声音:“罢了,盛京有什么消息?”
“萧媛绮的哥哥萧达山前几日升官加爵了。”
大哥意味深长的说:“意料之中。杀了周明礼的事情一定不能泄露半点——”
“小弟明白。只是如果莫敖发现了该怎么办?”
“这件事情交给为兄好了,你不必操心。”门又吱呀一声开了,高元靖结束当前的话题,“下去看看你妹子吧。”说着走出书房下楼了,陈四贲嘿嘿笑了两声,也跟着下楼了。
他们的话周渊有些听不懂,有些听懂了,至少她知道她父亲已经被陈四贲杀死了,母亲和姐姐好像逃脱了。她浑身冰冷,僵在隔缝里不能动弹,他们走了好一阵,她才慢慢爬出来。书房的地上,是一方摔缺了一个角的龙纹砚。她走出书房,雪霁明光,恍若隔世。陈夫人、尚青云和两个男人站在梅树下说话,四个小孩在一边堆雪人,其乐融融。周渊呆呆的下了楼,走向他们。
尚青云伸出手拉住了她的小手,指着一个四十来岁,相貌清俊的男人说:“这是大元帅,你见过的。”
周渊的确在一些场合见过四大元帅,大元帅高元靖,二元帅莫敖,三元帅是她父亲周明礼,四元帅陈四贲。陈夫人叫陈五桃,是陈四贲的妹妹,尚青云是莫敖和周明礼的同门师妹。
周渊行了礼。尚青云又指着一个身材魁伟,相貌粗鲁的男人说:“这是四元帅。”周渊又行了礼。尚青云问周渊刚才去了哪里了。周渊道:“我刚才在看书。”陈夫人啧啧叹道:“这孩子小小年纪,怎么这样爱看书,看我两个儿子,就知道淘气。”大元帅也爱怜的拉了周渊的手说:“周兄弟的爱女,自然是好的。”周渊厌恶的抽出了自己的手。
晚上,尚青云和周渊在房里吃了寿面,是尚青云亲手擀,亲手煮的,不算美味。但是周渊知道父亲已经去世,母亲和姐姐虽然没死,但远在北方,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回来,现在她形同孤儿,关心她的只有尚姑姑,因此寿面已经是世界上最好的食物了。她小嘴叼着面条,机械的嚼着,就是吞不下去,眼泪吧嗒吧嗒的掉在碗里。尚青云连哄带问,没问出一点有用的信息来,问多了,周渊就张开嘴哇哇哭了起来,面条和口水全掉在衣襟上了。尚青云莫名其妙,又不好再问,只得搂了她,拿手帕给她擦眼泪。不料一哭就是一个时辰,哭累了,尚青云给她洗脸洗脚,让她和自己一起睡。
转眼就已经过了年,新年期间周渊生了场大病,尚青云无微不至的照料她,陈夫人也经常带着孩子来看她,所以正月十五的时候,周渊就完全好了。正月初五,大元帅府宴请群臣,包括二元帅、四元帅、义军的功臣和前朝留用的文武百官。宴会厅里彩灯高悬,墙壁的龙头烛台上插满了红烛,龙涎香发出奇异的沁人心扉的香气。各路贵人纷纷现身,心照不宣的各自聚在一起。府里叫了一班大戏,此时正在演一出热闹的武戏,叫好声跟夏日打雷一样,层层叠叠响成一片。
此时陈夫人和尚青云正在后院宴会厅招呼堂客(群臣的女眷),也叫了一班戏,小姐丫鬟依依呀呀的唱着,款款挪着莲步,不胜娇羞。梅花盆景摆在高几上,发出飘飘渺渺的香气,和着脂粉的香味,在厅里形成一阵若有若无的暖风。衣香鬓影,争奇斗艳,都不甘示弱。
周渊在尚青云的房间里默默思忖着,直到丫鬟来禀告开宴。尚青云穿了一件淡黄色的高腰束云裳,掩住了隆起的肚腹,又隆重的戴了绿宝石孔雀?缢抗凇3路蛉舜┳乓患??冻衩嫘苯蟊“溃?髯虐吮a徵绻凇k?礁雠??即┑锰液炝?獭v茉n裉煲泊┥狭俗约鹤詈玫囊路???患?勐躺?囊?抗霰叨越蠊印?p》 主桌上坐着陈夫人和她的两个女儿,尚青云,周渊,陈四贲的夫人和女儿,莫敖的夫人和女儿。莫敖的夫人面色焦黄,就算脂粉也掩不住她的倦色和老态。她女儿黑里泛黄,五官倒还精致,有十三四岁。陈四贲的夫人其貌不扬,脸上一阵潮红,甚至给人粗粝的感觉,她女儿倒是白白净净。相比之下,高元靖的两个女儿就像羊脂白玉精雕细琢的两件杰出艺术品,周渊更是水灵灵娇嫩嫩,好似一支刚出水的打着小卷的新荷叶。莫敖夫人和陈四贲夫人都不是第一次见到周渊了,她们依旧客套的拉着周渊的手啧啧赞叹着。当然在赞她之前,已经把大元帅的两个粉妆玉琢的女儿夸得天上无双,地上没有。
周渊对席上的菜肴和台上的靡音都没有兴趣,她的思绪早就飞到了别的事情上。于是趁大家酒酣耳热的时候,她对尚青云说,她要去给几个元帅拜年和敬酒。尚青云差使女去问明了大元帅,使女回说,几位元帅都认为三元帅周明礼缺席,让他的女儿代替他在席间坐一会也好,因此立即请尚夫人带着周小姐去前厅。
周渊到达前厅的时候,正值锣鼓喧天,觥筹交错,武官们闹哄哄的不可开交,文官们相互交谈着,不时发出一阵阵会心的低笑。主桌上坐着大元帅高元靖和他的两个儿子,二元帅莫敖和他的儿子莫璐,虚着的三元帅的位子以及四元帅陈四贲和他那酷似的儿子。莫敖是一个长脸的瘦高个男人,他儿子莫璐十五六岁,眉目俊朗。
周渊年纪虽小,却学着大人的样子,拿着一杯茶,将主桌上的三位元帅,两位文官,两位武将(庆国公与锦乡侯)都敬了一回,然后端坐在父亲的座位上。看戏台上的戏唱得差不多了,就问大元帅能不能让她也点一出戏。大元帅愣了一下,然后说:“点戏可以,点得不好看我们可要哄下台的。”周渊微微一笑,拿了戏单子,点了《定菩提》中的一出《赎孽》。不一会,戏子装扮了唱了起来,又打得热闹,打毕,一个衣衫褴褛戴了枷锁的犯人唱道:
“二位贤弟且听我道原委:
三月前打杀一人在御街,
三司会审升堂问罪,
方知那冤家姓甚名谁。
(大哥,却是谁?)
是我经年未见的义兄李光未。
义兄姓李名佩字光未,
当年菩提树下誓相随。
可恨我眼盲当他是盗贼,
不合适一剑杀在御街尾,
到如今恨绵绵无计可追,
因此上押在此为赎前业。
二位贤弟休再劝,也请莫再伤衙解,
前日会审已定罪,今日必将我身毁,
生当同难死共穴,誓要此心无愧悔,
哥哥啊,黄泉路上须等我,一路作伴同为鬼!!”
唱毕,那犯人从容赴死。
周渊偷偷的看高元靖,只见他面色似醉,按捺着手掌摇头晃脑的仔细听着。陈四贲却已经微微变色,有些浑身不自在起来。莫敖看了一眼周渊又注目台上。
周渊问:“莫师伯,那个人是不是因为不小心害死了自己的结义哥哥所以被处死了?”
莫敖答:“是啊。”
周渊又问:“那这两位义弟后来怎样了?”
莫敖答:“这两人将两位义兄的遗体合葬,同在那颗结拜的菩提树下出家了。”
莫璐插嘴:“周妹妹,这出戏咱们不是看过好多次了么。大年下的,为什么点这出戏。”
周渊不理莫璐,却故作天真的问高元靖:“大元帅伯伯,您和四元帅伯伯还有我爹爹是不是结义兄弟?”
高元靖:“正是结义兄弟。”
周渊歪着头:“那如果四元帅伯伯被人害死了,您会不会出家啊?”
陈四贲勃然变色,只不过脸黑,不大看得出来,按耐着不发作。但是他儿子不乐意了:“周妹妹,你怎么这样说话啊?”脸色黑里泛红。莫敖笑了:“小丫头的话,贤侄何必认真。”又意味深长的瞟了一眼陈四贲。
高元靖这才露出警觉的神情,但这神情一闪而逝。桌上的气氛发生了微妙的变化:陈四贲望望高元靖,又望望周渊,脸色黑红黑红的,强自镇定,他儿子气愤不已;高元靖打眼色暗示尚青云将周渊带下去;尚青云脸上现出万分诧异,根本没看见丈夫的眼神;莫敖冷眼看着,不动声色;连莫璐也似乎察觉到了什么,一双明亮的眼睛扫视一圈,落在高元靖的脸上;庆国公和锦乡侯早已默不作声;只有高元靖的两个儿子懵然不知,还在嗖嗖的喝汤。
等尚青云看到高元靖的眼色,已经太迟。
周渊道:“大元帅伯伯,我生辰那天,在您的书房里听到您和四元帅伯伯说话,您说我爹已经被四元帅伯伯害死了,是不是?”声音清脆响亮,刚好押在戏文演奏的一个弱音上,就好像掐在了陈四贲和高元靖的脖子上,邻桌听到,停止交谈。寂静像瘟疫一样蔓延开来,然后嗡嗡的,关于周明礼丧生的疑问迅速感染了所有的人群。霎时间,只剩下戏台上的戏文和矮胡吱呀呀的声音,出奇的和谐,然而几乎就在同时,戏文也终止了,唯有不合时宜的寂静。
陈四贲几乎要跳起来了,高元靖用目光制止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