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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她惊醒过来,只是,那是否仅是一场荒诞的梦?
作者有话要说:
☆、蓝田生玉
“我昨天做了许多奇怪的梦。”
说话的人正夹着一个笋肉包子,对着身前两碟不同的酱汁犹豫不决。
凤至咽下嘴里的食物,轻轻打了个哈欠,看着纠结的宋青扇,指了指其中一碟,“蘸醋更好吃一些,”然后问道,“都梦到些什么了?”
宋青扇狐疑地看了眼凤至,而后回忆道,“都是些过去的事,只是,我以前从不做梦啊。”
宋青扇是一个少梦的人,像昨晚那般反复连续的梦真的是少而又少,更何况昨晚又有些不同,梦中荒诞乃是常态,可是如昨晚像是将过去发生的事情分毫不差的回忆一遍,才让人觉得奇怪。
“不过,你怎么像是没睡好的样子?”宋青扇看着已经第四次打哈欠的凤至,有些疑惑。
凤至点了点头,“想事情想晚了些。”
“哦?”宋青扇语音一扬,倒是有些好奇,究竟是什么事情,竟然能让凤至睡不好。凤至却只是轻轻放下竹著,拿起甜汤喝了一口,不动声色的揭过这一页,“如烟姑娘呢?”
宋青扇摇了摇头,同样有此疑问。
凤至沉吟片刻,复又轻轻说道,“这一次,侠客庄怕是来了不该来的人。”语速轻缓,带着几分思虑,明明是一句半遮半掩的话,宋青扇却立刻听懂了其中的含义。
宋青扇阖上手中的折扇,眼底流露着毫不遮掩的赞同,最后他轻轻垂目,笑出了声,“你也发现了。”
“他们的目的是什么?”凤至轻声问着,却更像是自言自语,心底隐约有了答案,却又并不十分确定。
“江湖榜的位子,还是很吸引人的。”宋青扇有些漫不经心,折扇一下一下击打在手心上,发出钝响,“仅昨天一天,九云环和沧海飞花两位都输了。”
江湖榜第九和第八均已换人,凤至想到昨日自己碰上的对手以及晚上遇上的事情,轻轻摇头,“不仅如此,他们还想要江湖册。”
什么?这却是未曾想到,宋青扇皱了皱眉,脑中倏然闪过孤单的画面,像是梦里,又像是少年时的回忆,错综复杂的凤鸣山庄密室,还有昏暗的烛火……太过久远的记忆到此戛然而止,怎么也想不起来了。他不动声色的喝了口茶,轻轻问道,“为什么这么说?”
凤至淡淡地扯出一个笑容,目光却渐渐沉下。
她记得很清楚,昨晚在陆灵衣来自己房中之前,还来过另一个人。
她刚刚从梦魇中惊醒,就看到了坐在自己床边的人。对方看见她睁开眼睛,却一点都没有不安,只是含了抹笑,问她,“十一姑娘,你还睡着,是吗?”
凤至觉得奇怪,鼻尖充斥着的香味让她感到昏昏沉沉,但是她知道,自己是醒着的,因为那个梦,所以她醒了过来。
她轻轻点了点头,目光有些故作的涣散,她想知道,对方想干什么。于是坐在自己床边的人,轻扬嘴角,问道,
告诉我,江湖册在哪里?
“昨晚有人在我房中下了流云香,过来问我江湖册的下落。”
“那你如何记得?”宋青扇也算是听闻过流云香的大名,起初安抚人的心神,唤起人心底的记忆,让中香的人浑然不觉,再然后就可以对人询问任何事情,只要中香的人知道,便都会一一说出来,最后,中香的人醒来后会忘却此事,如同流云一梦,尽数抛却。此香多在宫闱之内使用,向来禁于民间。
“我半途中醒了过来,”凤至说道,“故而那人来问我话的时候,我其实是醒着的。”
宋青扇按了按眉心,突然想到昨晚自己那些奇怪的梦,莫非自己也……
“只是你猜,昨夜来问我话的人,是谁?”
宋青扇听到这带了几分讥诮的话语,心中突然有了想法,“难道是?”
话虽未说出口,凤至却已经点了点头,两人都心照不宣地保持了沉默。
细雨一般的绣针在接触到旋转的红色伞面后,都如同碰到了铜墙铁壁一样,掉落在青砖之上,发出轻响。
红色的伞面一点点抬起,露出一张并不陌生的脸,花千引手中握着绣针的手紧了几分,倒是有些意外,“竟然是你?”
“许久不见,别来无恙。”陆灵衣倒是比以往心平气和了许多,虽不至于有多少善意,但那张疏离的笑脸却带着些客气。
一阵秋风带来几许冷冽,发丝贴着面颊兀自纠缠,花千引细细地打量了陆灵衣许久,最后将目光落在那把竹柄红伞上,豁然开朗般眼中浮现了了然,而后转身欲离去。
“等一下。”声音自身后传来,却不是陆灵衣。
丁香色的衣裙绣着浅淡的梅花纹样,傲气的脸上带着笑意,可这笑中又含着算计。
“翎西,郡主?”墨玉一样的瞳孔几不可见地一缩,心底有什么声响在沸反盈天,花千引莹粉的指甲深深嵌入掌心,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生出一股溺水般的窒息感。
翎西将被风吹起的发丝揽至耳后,盈盈一笑,“好久不见,花四小姐。”
“有何事。”花千引的掌心传来短暂的痛感让她回神,向来开门见山的她此时依旧直接问出了话,她可不信翎西是来跟自己打招呼的。
“近来皇伯父命不少人前去清河绣坊拜请贤能之人,听说花四小姐都拒绝了?”翎西看似不经意地问出这样的话,却让花千引皱了皱眉。
是了,在此之前,清河绣坊来过三波人,都说是奉了御令前来,望能得清河绣坊的助力。呵,话说得好听,不过是拐弯抹角地想让清河绣坊效忠于朝廷罢了,巧言令色,叫人心烦。
“清河绣坊不过江湖草莽之徒,承不起圣意。”花千引客气地用着与之前无二的话语再次回绝,却不料翎西比之前人直白许多。
“你知道这不是请求。”
啪嗒。
身后有细微的声音传至耳中,许是有人踩断了散落在地上的枝桠发出声响。
想来是翎西的人。
“郡主也该知道,朝廷与江湖,两不相争,”花千引淡淡的,反倒带了一丝嗤笑,不知是在嗤笑那些已经投靠了朝廷的人,还是在嗤笑痴心妄想的朝廷,“若一意孤行妄图将江湖纳入掌中,后果如何自不必由我来说明吧。”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翎西倒是突然有些好奇,“你是否忘了我们允诺的条件,只要清河绣坊投靠了朝廷,他日号令整个江湖的,便是你们。”
“你当初煞费苦心地想要抢夺河图洛书,不就是为了这么一个结果么?”
花千引冷笑出声,眼底多了几丝讥讽,“清河绣坊就算是想要一统江湖,这也是江湖的事,轮不上朝廷插手。”
清河绣坊便是再声名狼藉,也绝不至于与朝廷为伍,迫害江湖。这便是清河绣坊,唯一的底线。
“想不到,你竟然投靠了朝廷,呵。”花千引眼底带着彻底的轻视,这却是以前从未有过的。
陆灵衣看着那个转身背向自己的身影,一句话也没有反驳。
花千引踏着尚有积水的青石板小路漠然离去,与她擦肩而过的一男一女让她忍不住侧目,那一袭碧色衣裙的女子倒有几分眼熟。
“如烟见过郡主。”柔弱似水的嗓音自身后传来,花千引脚步突然停了一下,继而又往前走去。
她想起来了,这个有着一双秋水般翦瞳的女子,正是肃秋楼的新楼主,娄七的女儿。以娄七的脾气,断然不会依附朝廷,他的女儿这般行径,却真是一个笑话。
蓝田生玉,竟是虚言。
而正在花千引心中替娄七可惜之时,身后已经传来杀意凛冽的掌风,与之同来的,还有刺破空虚的软鞭。
翎西要的不是花千引的江湖榜之位,而是她的命。
作者有话要说:
☆、剑出苍雪
剑气,如寒风一样凛冽。
西沉的日头金光洒下,躲在人影后的梅花枝桠竟冒出了几个浅白的花苞。
只是这枝桠很快便断做几截,掉在雨后尚带着湿气的泥土中。
“我说了,我不和受伤的人动手。”
单薄的身影在这剑气之下岿然不动,说话的声音还带着几分稚嫩,却偏偏有着少年老成般的严肃。
收剑的人轻轻咳出了声,向来冰雕般的脸上带上了些微的笑意,纵这笑意带了十足的讽刺,却依旧是难能可贵。
“这又是你什么可笑的坚持,”莫争寒夜一样清冷的眼睛,带着鹰目般的锐利,“除却此次,你不会再有机会和我一战。”
尚未加冠的少年还没来得及再坚持几分,那个从来孤高的剑客就已经转身离去,徒留一个孑然独去的背影。清冷的声音随着西下的金乌一点点沉下,带着不由分说的命令,“明日辰时,备好你的剑。”
莫争在推开水迎风的房门时,却未料到凤至也在里面,本想说的话此刻梗在喉中,生生咽了下去。
凤至的目光在他身上停了半刻,徐徐绽出一个闲恬的笑容,“莫公子,”而后起身对着水迎风点了点头,“在下就先告辞了。”
“她说了些什么?”
“你要说些什么?”
莫争垂目,随意坐下,似乎是在理着思绪,迟迟没有开口。倒是水迎风先说道,“十一姑娘说,侠客庄多了许多朝廷的人,让我们多加小心。”
莫争点起桌上的蜡烛,本在夕阳落下后显得有些暗的房间一下又亮堂许多。烛火映照下的两张脸都有些心不在焉,水迎风又絮絮讲了许多,将凤至之前说的全都告诉了莫争。
“我明日要和那个孩子比剑。”莫争仿似没有听出水迎风话外的劝阻。
“那个孩子?”水迎风皱了皱眉,眼前浮现一张抿着嘴倔强的脸,只觉得像极了一个人,却又说不出像是谁,“万一他是朝廷的人?”
“不会的。”莫争难得露出一个平淡的浅笑,像是想到了什么,轻轻摇了摇头。
心底还在讶异莫争方才转瞬即逝的笑意,水迎风担忧的话已经脱口而出,“若是朝廷已经注意他了呢,那么小的年纪,心智尚未坚定,难保不会成为朝廷的人。”
真是婆婆妈妈啰啰嗦嗦,水迎风自己都不知道原来他也可以这么废话连篇。莫争却是愣了一下,而后起身,“我要回去休息了,他的剑术不容轻视,”看着水迎风拧在一起的眉头,他又想了想,添上一句,“至于你说的,不会的,毕竟他那么像……”
像谁?话尾的轻音淹没在开门声中,只余下水迎风有些摸不着头脑,莫争究竟是凭什么这么笃定。
远离墙角阴冷处的梅树已经竞相冒出雪白的花苞,像是不用几日,便可尽兴展露风姿。
梅开二度。
原本是来年初春的雪梅,因着今岁异于往年的天气竟在深秋纷纷冒出枝桠。
“冬雪未落,这花却提前开了。”宋青扇折下一断触手可及的枝梢,四处留情的眼睛轻轻眯起,格外仔细地打量着上头孤单的两朵花苞,说话的语气带着陌生的疏淡。
日已西落,夜色四合。两旁的灯笼已经点亮,在深秋的晚风中倾倾斜斜,将人拉长的身影照得歪扭不定。
轻轻的叹息几不可闻,器物划过树枝发出的声响盖过步子踩在石板小径上的细音,钝钝的敲击至心上,像是迫切的鼓声,让人警戒顿起。
宋青扇手中的折扇倏地一下打开,手腕凌厉地一个翻转间脚下步子迅速转换。墨色的扇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