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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恋中的女人-第6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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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的。”他回答,“假如你不能,就没有人能够了。”“那是真的吗?”她自言自语地说,感到特别激动和欢快。他们走着,他把她越搂越紧,几乎要离开地面。他是那么强壮、结实,并且不可抗拒。她顺着黑暗的、呼呼刮风的山坡走着,飘飘忽忽的,两个人的动作是那么和谐。远处的贝德欧弗的盏盏黄『色』灯光在闪闪发亮。很多灯分布在另一面山坡上。但是,他和她正走在绝对的与世隔绝的黑暗世界中。

    “但是你喜欢我到底到什么程度?”她的声音传了过来,几乎有些抱怨,“你知道,你并不清楚,也不明白。”

    “多大程度!”他的声音兴奋中带有痛苦,“我也不知道。我喜欢你的一切。”他对自己的宣布也吃了一大惊,的确,他这样向她表『露』真情、也就等于放弃了对自己的所有防卫。他喜欢她的一切——她就是一切。

    “但我不能相信,”她轻声说,惊奇地全身发抖。她是在怀疑和狂喜中颤抖,这正是她想听的话,就是这句话!然而她听到了,听到了他那颤抖的声音中所流『露』的真情。她不能相信,她不能相信——她不相信。但是,现在她相信了,她胜利了,感到了特别的高兴。

    “为什么不信?”他说,“你为什么不相信?这是真的,这是真的,就像我们现在站在这儿一样——”他依然满脑子她地站在那儿。“我只对我们站在这块地方关心,其它任何地方,甚至天堂我都不在乎,我不关心自己的存在与否,而是只关心你的存在,我愿一千次地出卖自己的灵魂——但我却不能忍受你不在我的身边,我不能忍受独自一人,我的大脑会破裂的,是真的。”他一下子把她拉到怀中。

    “不,”她有些害怕地嘟哝道。但那正是她所需要的,可她为什么这么缺乏勇气呢?

    他们又开始了奇特的散步,他们对此是那样的陌生——但他们又是那样惊人的不可想象地接近,这简直像是疯了。不过,这却又正是她所想得到的,是她一直想要的。他们下了山,来到一座方形拱桥,拱桥上有一条煤矿的铁路,古德兰知道,拱桥的两旁是方形的石墙。一边长有青苔,慢慢地往下滴着水,一边却是很干燥的。他曾经在这儿站着,聆听着火车在枕木上轧过的隆隆声。她知道,下雨天,在这黑暗而又寂静的桥下,矿工们和他们的恋人们约会在黑暗中,所以,她也想和她的恋人在这个桥下,在桥下的看不见的黑暗中接受她的亲吻。走到桥下,她渐渐地放慢了脚步。

    到了桥下,他们停了下来,他把她紧紧地抱在了胸前,他那绷紧的身体在颤抖,气喘吁吁,不能控制自己,他把她紧紧压在胸前。

    啊,这是可怕的,却又是完美的。在这桥下矿工们紧紧压住他们的恋人,紧靠自己的胸前,而现在,命运却把她推到了他的怀中。和矿工的拥抱相比,他的拥抱更加有力,也更加可怕。和矿工们的爱情相比,他的爱情更加专一,更加优雅。她感到自己在他的手臂和身体颤抖的有力的紧压下,都快要昏死过去,要死过去了。接着,他却又不自觉地颤抖地松下来了,变成了慢慢地起伏。他松了下来,便拉过她一起背靠墙地站着。

    她几乎没有了知觉。矿工们也是这样靠着墙,拉着他们的心上人亲吻——就如她现在被吻一样。但是他们的亲吻有他这么有力吗?还有这又短又扎人的胡子——矿工们不会有这样的胡子。

    矿工的心上人们也会像她一样,把她们的头无力地靠在他们的肩头,然后从黑漆漆的拱桥下看着远山上的一片片黄『色』的灯光,或朝另一个方向望着那轮廓模糊的树木和在矿区堆木场的楼房。

    他的胳膊紧紧地搂着她。他看起来要把她融入自己的身体中,包括她的温暖、她的轻柔、她的可爱。他十分贪婪地陶醉在她的肉体当中。他把她抱离开地面,就像要倒水似的要把她倒入他的体内。

    “这要比一切都值得。”他的声音奇怪而透人心肺。

    于是她放松了,她似融化了,注入了他的身体,好像她是无限温暖、珍贵的『液』体,充满了他的血管,使他心醉。他的手臂搂着她的脖子,吻着她的脸,让她几乎全部悬空着,而她整个身体都软软地进入了他的身躯。他似乎是一个结实而强壮的杯子,承受着她生命之酒,所以她那悬空的身体一动不动地压着他的身子,融化于他的亲吻中,融化于他的四肢和骨骼,好像他是一块软铁,慢慢地充满了她那如电的生命。

    她看起来头脑已晕晕乎乎的,慢慢地失去了意识,她已不再存在,她的一切都融化了,变成了流体,流入了他的身体内。她静静地躺在那儿,沉沉地在他的体内睡着,好似闪电睡在纯洁柔软的云彩之中,所以,她不再存在,进入了他的体内,而他变成完美的人。

    当她再次睁开眼睛,看到了远处的一片灯光。真是奇怪,世界好似还存在着。她正站在桥底下,把头歪在吉拉尔德胸前。吉拉尔德——他是谁?是一位不错的冒险家,是一个她敬佩却又陌生的人。

    她抬起头,在黑暗中看到他的脸在她的上面,轮廓十分鲜明,一张真正的男子的脸。似乎有一道昏暗的光、一道白『色』的光从他的身上发出来,好似他是个天外来客。虽然她的内心中对他这个样子十分害怕,但她却如夏娃偷吃智慧树的果子一样,凑上前去,亲吻着他,用格外纤细、精致、美丽的探索的手来抚『摸』着他的脸、他的五官。他是那样完美、那样陌生——啊,多危险!她的灵魂十分激动,她对此十分清楚。这是一张男人的脸,这是个在发光的禁果。她吻着他,用手抚『摸』着他的脸,他的眼睛,他的鼻子、眉『毛』、耳朵、脖子,想了解他,得到他,他是那样结实,那么匀称,那么让人开心,而又不可思议,这既让人奇怪,又让人十分的清楚——他真是一个明摆着的对手。然而,他却闪烁着神秘的白光,她想要抚『摸』他,抚『摸』他,抚『摸』他,直到她用手『摸』遍了他的全身,直到她把一切都记住了。啊,如果她知道了他所珍贵的一切,她就可以满足了,没有什么东西可以消除她对他的这种了解,因为在这个现实的世界里,他是那样可靠又危险。

    “你太美了!”她的喉咙中发出低声。

    他很是吃了一惊,有点紧张。但是她认为他在发抖,她不知不觉地压向他。他坚持不住了。她用手抓住他,把他那深不可测、比死亡更进一步的欲望激起了,他没有什么别的选择了。但是她这时很明白,事情到这里就足够了。在他那看不见的流光闪电的冲击中,她的灵魂一下子被摧毁了。她知道了,这种知觉就是死亡,让她恢复了过来。他还能有什么秘密呢?怎么去了解呢?啊!他还有许多许多秘密,还要用她那双纤细的充满智慧的手在他那充满了活力、发散着光芒的身体中得到收获。她的手渴望着知识,又贪婪着知识,不过现在已经足够了。她的心中已承受了足够的东西,过多了就会过快地塞满了她的心,她就会崩溃,这样心里就会胀过了头,现在已足够了,暂时已足够了。今后还有很多日子,那时候她的手就会像小鸡一样,在他那神秘而又柔软的身体上啄食,直到吃饱为止。

    不过,他也很乐意受到压制、抑制,因为渴望比拥有更好。最终的结局和深深的渴望一样可怕。

    他们向着镇里走去,向着那一群灯火连成的线走去。路灯沿着黑暗的山谷公路延伸。他们最后终于到了车道的尽头。“不要再走远了。”她说。

    “你不希望我再送你了?”他好像卸了重担一样地说。他不想和她再走到大道上,他的心在赤『裸』『裸』地燃烧。

    “对,别送了——晚安!”她伸出手,然后,他抓住她的手,用嘴唇接触了那危险有力的手指。

    “晚安。”他说,“明天见。”

    然后他们分开了,他浑身都是力量,渴望力量重新回到家。但是,第二天她没有来,她送来个便条说她感冒了在家里呆着。这是一种折磨,但是他在内心深处拥有了一种忍耐力。他很简单地回了个条,告诉她他有多难过,因为没有看见她。第三天,他呆在家里——看起来去办公室也没有用处。他的父亲活不出这个星期了,所以他想呆在家里,他一直很不安。吉拉尔德坐在他父亲房间靠窗的一张椅子上。外面是一片灰蒙蒙的冬天的景象。父亲躺在床上,脸『色』灰白。白衣护士静静地进来,穿得很整洁高雅,甚至是很美丽。房间中有一股科隆香水的味道。护士走出了房间。吉拉尔德一个人面对窗外冬天的景『色』在陪伴着死神。

    “丹莱矿井中还有水吗?”一个微弱的声音从床那儿传来,口气坚定却又不满意,这个垂死的人正在问威利湖是不是在向一个矿井漏水。

    “还有些——我们需要抽尽湖中的水。”吉拉尔德说。“是吗?”虚弱的声音消失了,接着是死一般的寂静。脸『色』灰白的病人双目紧闭地躺在床上,好像早已死去。吉拉尔德扭过头去,觉得自己的心都萎缩了。如果再这么下去,他的这颗心就会死去。

    忽然他听到了一个奇怪的声音。他转过身看到他父亲眼睛睁得大大的,两个眼珠紧张地一个劲儿地转动。吉拉尔德惊得跳了起来,呆呆站在那儿。

    “水——”一个可怕的声音从他父亲的嗓子中好不容易地挤了出来,那双可怕而恐怖的眼珠在疯狂地打着转,无力地求救着,毫无感觉和目的地扫了吉拉尔德一眼,接着这个充满了痛苦的病人脸上涌上了一团污血,紧张的身体一松,头一下子歪到了一边儿,落在枕头上。

    吉拉尔德不能动地站在那儿,他的灵魂在回想着这个可怕的镜头,他想动一下,但却不能,他不能动弹他的四肢,大脑也像脉搏一样猛跳不已。

    白衣护士轻轻地走了进来,她看了一眼吉拉尔德,又看了看床上。

    “啊!”她轻轻地喊了一声,接着她很快地跑向死者,“啊——”,她弯身在床前,发出这一声十分悲哀痛苦而又微弱的声音,接着她恢复了平静,转过身去拿『毛』巾和海绵。她在十分仔细地擦拭着死人的脸,不停地呢喃,用几乎哭泣的低声说,“可怜的克瑞奇先生——可怜的克瑞奇先生——啊,可怜的克瑞奇先生!”“他死了吗?”吉拉尔德用十分刺耳的声音问道。

    “是的,他已经死了。”护士用低哀的声音回答,她抬起头来看着吉拉尔德。这位年轻漂亮的护士全身在发抖。他的脸上现出一种很奇怪的微笑,同时也消失了恐怖的神『色』。他转身走出了房间。

    他准备去告诉他的母亲。在上楼梯的时候,他碰到了弟弟,贝兹尔。

    “贝兹尔,——爸爸,他死了。”他说,差一点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几乎要让一种潜意识,一种可怕的狂喜流『露』出来。“什么?”贝兹尔变得脸『色』苍白。

    吉拉尔德点了点头,然后他去了母亲房间。

    她穿着紫『色』风衣,坐在那儿缝补,慢慢地做着。她抬头看着吉拉尔德,蓝蓝的眼睛并不显得害怕。

    “爸爸死了。”他说。

    “他死了!谁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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