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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第3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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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事情并不那么简单。而且在我们这儿情形更不同:我们在军阀的势力下面过日子。一个独夫可以用蛮横的力量摧毁一切,只要他高兴这样做,”黄存仁沉着地说。他看见众人带着疑惑的眼光望着他,便露出笑容,解释道:“自然我并不是说我们应该害怕。就是冒着更大的危险,我们也要做事情。不过谨慎周密也是成功的一个条件。”
    “你这个意思我赞成,我很了解你的话,”觉民点头说。
    程鉴冰又想起纪念会的事便着急地说:“我们还是来谈纪念会的事情罢。太晚了,我回家不方便。”
    “不要紧,我可以送你回去,”黄存仁安慰地说。
    程鉴冰对着他笑了笑。她又问:“演戏的地点,法文学校,交涉过没有?”
    “我已经见过邓孟德,他答应了。演戏是没有问题的,同学们对这件事情也很感兴趣,”汪雍答道。邓孟德是法文学校的校长。他是法国人,而且是天主教的神甫,却取了中文名字,他永远穿着黑色长袍,留着一部灰色长须。他创办了教授法文的专门学校,汪雍便是这个学校的学生。邓孟德还在外国语专门学校
    教法文,黄存仁、张惠如他们都认识他。
    “继舜编好纪念刊没有?什么时候付印?我想他一定不会耽误事情,”程鉴冰又说。
    “他已经交了一大半稿子来,还如都发给印刷所了,”张惠如答道,“还有一小部分,他明天送给我。”他忽然问觉民:“觉民,你的小册子呢?”
    觉民从衣袋里摸出一个厚厚的信封递给张惠如:“在这儿,都是从杂志上选来的,可以印两本。你们看看对不对?”
    “给我看一下,”汪雍说。他从张惠如的手里拿过信封来,抽出了一束稿件。
    “汪雍,你现在不要看。我们还要商量事情,”程鉴冰阻止他翻看稿件。
    “我又不是筹备委员,你们开会我可以不参加。不过我听你的话,横竖我以后还可以看,”汪雍笑道。他把稿子装回在信封里,仍旧递还给张惠如。
    “现在困难的还是经济问题。在这个星期里头一定要把临时捐款收齐才好,”张还如说。
    “我们几个人分头去收,一定收得齐的,”汪雍有把握地说。
    “我的捐款明天就可以缴来,我说过我捐十块,”觉民说。
    “好,”张惠如欣喜地说,“存仁的五块已经缴来了。等我今天回去向姐姐多要一点钱,我们也可以多捐一点。你们几个的捐款也该早点缴来。印刷费要先付一部分。”
    “我现在就缴罢,”程鉴冰摸出一个纸包,打开它,取出一元五角银币,递给张还如。汪雍也把捐款缴了。陈迟却说:
    “我三天以内一定缴出。”
    众人继续谈了一些事情,后来听见二更锣响,都觉得应该回家了。一些人忙着收拾东西,另便去抬捕板。后一件是黄存仁和张惠如弟兄做的工作。他们做得跟商店学徒一样地好。
    这时在楼上听不见脚步声了。他们从栏杆上俯视下面,也看不见辉煌的灯光。大部分的店铺都关了门。整个商业场已经落在静寂里。在一天的劳碌以后人们都要休息了。但是这几个年轻人的心里却燃着似乎不会熄灭的烈火。他们怀着过多的活力,要在这个黑暗的夜里散布生命。
    这些年轻人一起出了商业场,走了一段路。小饮食店的门大开着,店里坐满了服装简单的人,里面送出来嘈杂的人声,现在正是热闹的时候。但是这些亮光也在他们的眼前过去了,他们转入了一条静寂的巷子。
    在这里看不见商店,有的是砖砌的高墙和公馆的大门。黑漆门,红灯笼(也有白纸写蓝字的素灯笼),铁门槛(也有木门槛和石门槛),石狮子,只有它们点缀了这寂寞的街景。
    然而这些年轻人的心里没有寂寞。他们有着太多的幻景,太多的事情。他们不会让那几件他们看厌了的东西分去他们的注意力。
    黄存仁几个人陪着程鉴冰在前面走。张惠如要跟觉民谈话便走在后面,离他们有两三步光景。
    “觉民,你以后的计划怎样?你这回毕业,你家里对你有什么表示没有?他们希望你做什么?”张惠如关心地问觉民道。
    “他们也没有什么明白的表示。我大哥希望我考邮政局,将来能够做邮务员、邮务官最好。不过他也并不坚持这个意见。至于我,我还是准备到上海去,”觉民答道。他已经下了决心,而且他已经想得很明白,长久留在这个家里对他不会有好处。
    “你到上海去找觉慧也好,横竖我们可以联络,你也可以间接参加我们的工作,”张惠如说。
    “你呢?”觉民恳切地问道,“你同还如两个打算做什么事?”
    “我有个亲戚给我找到一个工作,在嘉定中学教英文,姐姐很愿意我去,不过我不想去,”张惠如答道。接着他又解释地说:“我不想做这种事情,我打主意学一种手艺。我本来打算到印刷厂去学排字,却不容易进去。所以我想去学裁缝。还如想到重庆去进工厂,已经写信到重庆去了。还没有得到回信。他又说要当剃头匠。”
    “你就打定主意了?我以前并没有听见你说过,”觉民惊讶地问道。
    “我已经决定了,”张惠如坚决地说。“我觉得光说空话是不行的。我们既然赞美劳动神圣,自己就应该劳动。”
    “对,对,”觉民插嘴应道。这时在前面走的几个人又转过了一条街。他们也在谈话,觉民却没有留心听他们在谈论什么。张惠如三角脸上那对奕奕有神的眼睛突然亮起来,那眼光有一两次甚至射进了觉民的心。
    “我们应该靠自己的两只手生活,这才是清白的,正当的,”张惠如继续说:“我认得一个裁缝,他是个好人。我跟他谈过,要他收我做徒弟。他起初不相信,以为我在跟他开玩笑。后来我又认真跟他讲过两次。他才相信我真要学做裁缝。他也有意思答应了。不过他总以为我是随便学学玩的。我却打主意正式拜师订约……你看怎么样?”
    “我觉得拜师这个形式倒用不着。这一来反而把你拘束住了,”觉民沉吟地答道,他在想象做一个裁缝店的学徒是怎样的一回事。但是在这一方面他的脑筋是很贫弱的。
    张惠如笑了笑,慢慢地说:“拘束固然有点拘束,不过我害怕我自己没有长性。这样一来我也可以管束自己,免得中途改变心思。”
    “可是团体的活动……”觉民惋惜地说。他并不同意张惠如的办法,觉得这是丧失自由。他只说了半句,不过意思是很明显的。
    “我也可以一样参加,”张惠如安静地答道。他又笑了。他解释道:“自然我做学徒跟别人有点不同,他也不会把我当做普通学徒看待。我订约的时候会写明白。我不会做那些杂事。我拜师后就学着动针钱。我给他讲好,我每天只做八点钟的事情。这样对我的活动并没有妨碍。”
    “你姐姐呢,她不会阻止你吗?”觉民感动地问。他觉得以前还没有把这个年轻人认识清楚,这时带了另一种眼光看张惠如。但是凭着昏暗的光亮,他只能看见一个瘦脸的轮廓,此外就是一对明亮的眼睛。
    “我姐姐自然不赞成。不过她不会跟我为难,至多不过抱怨我一两次,”张惠如很有把握地答道。接着他又用抱歉的调子说:“我看还如就不得不另打主意。现在家里的事情大半归他管,我姐姐少不了他。他办事比我能干。”
    “你们在说些什么?为什么要扯到我身上?”张还如忽然从前面掉过头来带笑地问道。
    “你哥哥说你办事很能干,”觉民笑答道。
    “你不要信他的话。他自己偷懒,不大管家里事情,都推在我身上。他说我能干,我有一天会去做剃头匠的,”张还如笑道。他也泄露了他的愿望。然而这只是一个简单的愿望,他并没有下决心,而且他也不曾想到在短时期内使这个愿望实现。
    “你做剃头匠?你连修面也不会,”陈迟噗嗤笑起来说。
    “我会去学。我将来一定要给你们大家剪头,”张还如正经地说。“我还要给鉴冰我将来一定要剪掉她的辫子。”
    “好,我等着你,”程鉴冰抿嘴笑道。
    “那么你可以在门口钉一个牌子,写上‘剃头匠张还如’,这一定很不错,”陈迟继续笑道。
    “还有什么不可以?可惜我不是贵族,不能够象米拉波那样,”张还如笑答道,他知道陈迟在引用米拉波的故事。据说在法国大革命时期中有个米拉波伯爵,为了表示自己轻视贵族爵位起见,特地开设了一家铺子,挂着“成衣匠米拉波”的招牌。他们从本城报纸转载过的一篇文章里见到这个故事。这是一个榜样。张还如顺口说出米拉波的名字,却没有想到这句话对他的哥哥张惠如是多大的鼓舞。
    “别人在一百三十几年前就做过了。我为什么到现在还不敢做?难道我就没有勇气?”张惠如兴奋地想道。他觉得眼前突然明亮起来。
    米拉波的故事提醒了觉民,他觉得他现在更了解张惠如了。他轻轻地拍着张惠如的肩膀,感动地说:“惠如,你比我强,我只有佩服。”
    “不要说这种小孩子的话。这算不得什么。各人有各人的环境,”张惠如感激地看了觉民一眼,笑答道。
    “我并不是跟你客气,我说的是真话,”觉民诚恳地解释道。他并不轻视自己,他也不愿意做裁缝或者剃头匠。但是他觉得张惠如的行为的确值得佩服。
    在前面走的人忽然站住了。两旁现出一些灯光,街口的店铺大半还没有关上铺门。他们都站在十字路口,因为他们应该在这里分路。
    “觉民,你不必送鉴冰了,你可以转弯回家,”黄存仁看见觉民走近,便对他说。
    “好,”觉民应道。他又看了张惠如一眼。现在他可以看清楚那张三角脸了。面貌没有改变,还是那张他十分熟习的脸,但是在他脸上看到了很大的勇气和决心。他问张惠如:“你怎么样?”
    “我还可以同他们走一段路,你回去罢”张惠如应道。接着他又说:“你最好下次把蕴华也约来。”
    觉民点头答应,便向他们告别,一个人转弯走了。
    路是很熟习的,他走得很快。在阴暗中他走过一条街,又一条街。最后他走进他住的那条街了。他便把脚步稍微放慢些。他走到离家不过五六十步的光景,忽然一阵钟磬声和念佛声送进他的耳朵里来。他远远地看见赵家大门口聚集了一小群人,知道那个公馆里在放焰口。他经过那里便站住,张望一下。出乎意外地他看见觉新也站在人丛中。觉新也已经看见他了,便走过来跟他讲话。
    “你到姑妈那儿去了?”觉新亲切地问道。
    觉民点点头,说了一句:“我想不到你会在这儿。”接着他又问觉新:“现在回去吗?”
    “等一会儿罢,我喜欢听放焰口,”觉新留恋地说。
    “别人都是来抢红钱的,”觉民不假思索地说了一句。
    “你听,”觉新并不理会觉新的话,却唤起觉民的注意道,因为这时候和尚们在念他最爱听的唱辞了。
    那个戴毗卢帽的老和尚,合着掌打盘脚坐在最后一张桌子上,他的脸正对着大门。他抑扬顿挫地唱起来:
    一心召请,累朝帝主,历代侯王,九重殿阙高居,万里山河独据。
    坐在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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