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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
“你忘了告诉我,叫我长大。亨利以前总是这么对我说的。‘噢,
长大吧,孩子。”’
枪侠泛露微笑——疲惫的,非常美丽的微笑。“我想你已经长大
了。你去还是不去?”
“我得走了,”埃蒂说,“你吃什么呢?她把剩下的都吃光了。”
“他妈的这堆狗屎会自己想办法的。他妈的这堆狗屎已经找到
够吃一年的东西了。”
埃蒂眼睛挪开去。“我……这么骂你,我得说我很抱歉,罗兰。
这真是——”他突然尖声尖气地笑了起来,“这真是非常烦人的
一天。”
罗兰又露出微笑。“是啊,”他说,“是的。”
5
这一天的长途跋涉是他们走得最顺利的一回,可是当海面上金
色阳光黯淡下来时,他们依然没能看见门。虽然她说自己再撑半个
钟头一点没事,他还是喊停了,把她从轮椅里弄出来。他把她抱到一
块平整的地面上,那儿相当平滑,他从轮椅里拿出靠垫和坐垫铺在她
身下。
“上帝啊,这么伸展身子躺下真好啊!”她叹息道,“可是……”她
皱起眉头。“我一直在想着留在那边的人,罗兰,他独自一人在那儿,
这么一想我简直不能享受这些了。埃蒂,他是谁?他是干什么的?”
接着,几乎是转念之间她又问:“他为什么老是那么大喊大叫?”
“我想那只是他的天性。”埃蒂说着便转身去找寻石块。罗兰并
不总是在叫喊。他想今天上午也许是喊得响了些吧——去他妈的弹
药!——但其余的只是一些错误记忆:这段时间她是以奥黛塔的想
法在琢磨事儿。
他照枪侠的吩咐杀了三只大螯虾,最后他有意地放过了第四只,
那只东西在他右边转悠,几乎一眨眼就溜了。他看它爬动着,刚才他
的脚就站在那地方,他由此想到枪侠丢失的手指。
他把大虾搁在干柴燃起的大火上烤炙——地盘日广的山峦和愈
益茂盛的植被使得找寻燃料变得越来越容易,这当儿——白昼的最
后一缕光线从西面的天空消逝了。
“瞧啊,埃蒂!”她喊道,手指向天空。
他抬眼望去,看见一颗星星在茫茫夜空闪烁着。
“是不是很美啊?”
“是的,”他说,突然间,眼眶里毫无来由地蓄满了泪水。他这辈
子该死的人生都在哪儿浪荡啊?他转悠过哪些地方,都做了些什么,
他做那些事儿时都跟谁在一起,为什么他突然感到自己是那么肮脏
不堪,为什么他突然陷入深深的自惭?
在这样的星光下,她仰起的脸庞真的很美,无可置疑地美,然而
这种美丽的拥有者本人对此却毫不知情,她只是睁着好奇的眼睛注
视着星星,发出温柔的笑声。
“星星闪光,星星闪亮,”她说着说着,停下。看着他。“你理解
吗,埃蒂?”
“是的。”埃蒂仍是低着头。他的声音很清晰,如果他抬起头来,
她会看见他在流泪。
“那么来帮我一把,你也得看看啊。”
“好的。”
他用手掌拂去眼泪,和她一起看着星星。
“星星闪光——”她看着他,他也和她一起说,“星星闪亮——”
他伸出手,触摸着,他抓住了,一个是芬芳的棕色的淡巧克力,另
一个是怡人的白色的鸽子胸脯。
“我看见了今晚的第一颗星星,”他们同声庄重地说,这一刻,他
们是男孩和女孩,不是男人和女人(也许过后会是)。天完全黑下来
了,她问他睡不睡觉,他说不睡,她问他能不能搂着她,因为她感到
冷;“真希望我能,真希望我能——”
他们对视着,他看见泪水从她脸颊上滚落下来。他自己的泪水
又淌落下来,在她的注视下他任由自己的眼泪流淌。这没有什么可
羞愧的,有的只是难以言述的释然。
他们互相微笑着。
“如果要许愿,我愿意是今天晚上。”埃蒂边说边想:求求你了,一
直是你好吗?
“如果要许愿,我愿意是今天晚上。”她回应着,心里在想:如果我
终将死在这古怪的地方,请让这死亡不要来得太沉重,让这好小伙陪
着我。
“我很抱歉,我竟然哭了。”她说着揩了揩眼睛。“我不常哭的,这
回却——”
“真是累人的一天。”他堵住了她的话。
“是的,你得吃点东西,埃蒂。”
“你也该吃了。”
“但愿这肉别再让我生病。”
他朝她微笑着。
“我想不会。”
6
随后,异乡的加腊克斯(生长于美国东南部的一种岩梅科常绿草本植物)慢慢跳着加伏特舞在他们头顶上旋转,
他们都从未想到爱的举动可以如此甜蜜,如此充分。
7
天刚破晓他们就出发了,简直是一路狂奔,到九点钟光景埃蒂
想起,当时自己真该问问罗兰,要是到了海滩尽头还没看见门该怎
么办。这似乎是一个相当重要的问题,因为海滩尽头已近在咫尺,
这毫无疑问。山峦越来越近,勾勒着犬牙交错的线条直逼海面。
如实说海滩已经不是海滩了;眼下的地面相当坚实而平滑。
这是什么——地表径流,他猜想,或许是雨季里发过大水了(在这
个世界里他压根儿没碰上这事儿,一颗雨滴也没有;天空里云层聚
集了一阵,很快又散了)——把裸出地面的许多石子都冲走了。
九点三十分时,奥黛塔喊道:“停下,埃蒂,停下!”
他停得太突然了,要不是她及时抓住轮椅差点就翻出去了。他
顺着她指的方向把目光朝前推去。
“对不起,”他说,“你没事吧?”
“没事。”他发现自己把她的兴奋误认为是悲伤了。她指着那边:
“朝北边看!你看见了吗?”
他用手遮着眼睛上方张望着,却没看见什么。他眯起眼睛。这
会儿他想……不,这肯定是那儿一股热气流骤然上升造成的假象。
“我看那边没什么东西,”他说着微笑一下,“也许是你心里的
愿望。”
“我想我肯定看见了!”她转过喜滋滋的笑脸,对着他,“孤零零地
矗在那儿!靠近海滩尽头的地方。”
他又举目眺望,这回使劲地眯起眼睛,挤得眼睛里都是泪水。这
会儿他倒是觉得自己看见什么了。没错,他一边想,一边微笑着,你
看见了她的愿望。
“也许吧。”这样说并不是因为他相信自己所见,而是因为她
相信。
“我们走!”
埃蒂走到轮椅后面,先是在疼痛不已的后腰上揉了一阵。她回
头看一下。
“你还在等什么?”
“你真看见那地方了,真的吗?”
“真的!”
“那好,我们走!”
埃蒂推动了轮椅。
8
半个小时后他也看见了。上帝啊,他想,她的眼睛像罗兰一样
好,也许还更好。
两人都不想停下来吃午饭,但他们真的需要吃点东西了。他
们草草吃了一顿又开路了。海浪层层卷来,埃蒂瞥向右边——西
面——波涛翻腾起落。他们还是高高地走在乱糟糟的海草和海藻
堆出的潮汐线上边,但埃蒂心想等他们抵达门那儿时,可能恰好处于
一个很不舒服的角度——一边是岸畔,另一边是绵延的山峦。他现
在就能清楚地看到那些山峦——没有宜人的景致,只有石头,上面冒
出根部虬绕的矮树,像是患上风湿的膝关节,一副步履蹒跚的样儿,
还有就是跟荆棘差不多的灌木丛。山丘并不很陡,可是对于轮椅来
说那坡度还是太大了。他也许可以把她留在路上,也许,事实上他只
能这么做,但他不喜欢把她撇在一边。
在这儿,他头一回听见昆虫的叫声。声音听起来有点像蟋蟀,
但声调更高些,没有振翅而呜的韵律——只是那种单调的像输电
线路的声音:哩咿咿咿咿咿……。也是头一回,他看见了海鸥以外
的鸟类。有些是那种大个儿的内陆猛禽,翅膀硬扎,他想那是鹰
隼。他看见那些鸟时不时地像石块下坠似的陡直俯降。他想到狩
猎。打什么呢?嗯,打些小动物吧。那也不错。
他还想到入夜以后会听到什么样的嚎叫声。
中午时分,他们能清楚地看到第三扇门了。就像另外那两扇门
一样,没有任何支撑,就这么像根柱子似的矗在那儿。
“太惊人了,”他听见她轻声轻气地说,“太惊人了。”
他一板一眼地揣摸着这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这个位置标志着
北进之旅顺利结束。这扇门正好在潮汐线上边,而距此不到九码远
的地方,山丘像一只巨人之手兀然拔地而起,上面覆盖着灰绿色的灌
木丛,像是代替了汗毛。
太阳西沉之际潮水涨到了最高点;据此推断差不多已经四点钟
了——奥黛塔这样说,她说过她擅长根据Ft光判断时辰(她说这是她
的爱好),埃蒂相信她——他们到了门所在的地方。
9
他们只是朝那门看。奥黛塔坐在轮椅里,两手放在膝盖上,埃蒂
坐在海边。就像是前一天晚上他们一起看星星那样——这模样,像
是孩子们在瞧什么东西——但从另一方面来说,两种看法是不一样
的。昨晚看星星时,他们带着孩子般的欢乐。现在,他们的神情庄重
而充满困惑,好像孩子看到一个只是童话故事里才有的象征之物。
门上刻着几个字。
“什么意思呢?”奥黛塔终于发问了。
“我不知道,”埃蒂说。然而,这字迹给他带来一阵无望的寒意;
他感到好像自己的心在被什么吞噬着,就像日食似的。
“你也不知道?”她一边问,一边凑近来看他。
“不。我……”他把话咽了下去,“不。”
她久久地打量他。“把我推到它背后,麻烦你。我想要看看。我
知道你要回到他那儿去,但你可以帮我推过去吗?”
他照她说的做。
他们绕着高高矗立的门转了过去。
“等一下!”她喊,“你看见吗?”
“什么?”
“回去!看!留意看!”
这回他看到的不是他们奔它而来的那扇门了。他们转过来时,
透视的角度使得门变窄了,出现了门铰链,那上边根本没有连结任何
东西,看上去门就是那么一层……
门消失了。
从侧面看门就没有了。
他眺向海面的视觉中本该有三英寸或许是四英寸的间隔,那是
门扇的木头厚度(这是一扇特别笨重的门),但眼前视线中却没有任
何阻断。
门消失了。
它的影子在,而门却不见了。
他把轮椅摇回两英尺,这样他就正好处在门的南面,门的剖面又
出现了。
“看见了吗?”他的嗓音断断续续。
“是啊!它又在那儿了!”
他把轮椅朝前推了一步。门还在那儿。这个角度看是六英寸。
门还在。这又成了两英寸了。门还在。这样看是一英寸……随后门
就不见了。整个儿消失了。
“老天!”他悄声说,“耶稣基督。”
“它会为你打开吗?”她问,“还是为我?”
他慢慢走上前去,握住了门把手——那些字就刻在这上面。
他按顺时针方向试着扭动;然后又按逆时针方向再试。
把手转动了一点点。
“行啦。”她的声音是平静的,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