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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我非常恨我祖母。”
“我祖父虽然不高兴父亲从事的职业，可是他知道父亲名气日盛，还是非常自豪。只是他这样年龄的老人，从来不会跟小辈道歉，所以跟父亲的关系一直非常不好。而我的祖母，在祖父默许了可以跟儿子来往之后，似乎要全面补偿这些年来欠缺儿子的东西，她不停地给儿子钱，知道儿子好酒，便专门给儿子建了个酒窖，知道儿子喜欢开着车到处走，便给儿子买了一部又一部车。”
“这些事情发生在我差不多七岁那年。太多金钱突然出现在我们生活里，我到现在都记得，我们安静的家突然变得喧闹，随后我们便搬到一个更大的古堡里去住，爸爸有了一个非常漂亮的画室，可是他却不像以前那样整天画画，他会找很多朋友过来，酒一箱箱的运过来，爸爸喝的醉醺醺的，妈妈的脸上是越来越多的愁容。”
“祖父是属于那种传统的男人，儿子是生活和生命的延续，女儿永远被忽略，尤其是在经济条件还不怎么好时，女儿更是直接被忽略掉。所以，我的大姑姑没有读过多少书，也因为没有文化，所以更加被忽略。而我的小姑姑出生时，家里已经是富豪之家了，这个女儿在父亲的权威压抑和周围人的奉承之中成长，性格简直怪异。在长大到十八岁后，更因为哥哥的喜爱而被父亲重视，我的姑姑一方面跟我父亲非常友好，另一方面非常恨我母亲，竭尽所能地找我母亲的茬，侮辱我母亲。甚至还给我父亲介绍女朋友。”
“艺术家，有时候是个不负责任的疯子。”
“我们平静幸福的生活自从钱到来之后，完全消失不见了，有一段时间我非常痛恨钱。”
陶然垂下头，极力抑制似乎才能让自己继续平静地说下去。
杨爸没有说话，只是给他斟满茶。
陶然终于再次抬起头，已经平静下来的他端起杯喝了一口，微笑着道谢，才又说：
“无聊的往事，耽误您的时间了。”
杨爸仍没有开口，只是温和地看着他。
“长大了我才明白，钱没有错，错的是人。可是那时候我不明白，只知道妈妈不开心，只知道恨爷爷一家人，没有他们，我们那么幸福，他们来了，我们就开始不幸。我想，我的叛逆性格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的吧。”
“九岁那年，姑姑又来到我们这里，她按照祖父的要求嫁给了一个门当户对的人，可是婚姻失败，所以到处发疯，这次又发到我们这里来了。她跟朋友在酒吧里喝的烂醉，打电话叫我父亲去接她。结果我父亲也喝的烂醉……”
“一个不负责任的男人就是这样，他要做什么时候，从来不会考虑到自己是别人的丈夫，是别人的父亲。父亲死了，这不是最大的灾难，最大的灾难是因为他醉酒驾驶导致多人死伤这件事，让我和妈妈再也没有办法在我们生活的城市里待下去。人们唾弃我们，那个中国小孩的爸爸醉酒把自己撞死了，还撞死了无辜的人。这是我在学校里听到的最多的话。”
“如果能够选择，我会要求妈妈永远不要回到中国，回到祖父祖母身边。可是我没得选择，所以长大到九岁的时候，我带着恨意来到陌生的祖父母身边。”
“他们以一种非常矛盾的态度对待我。一方面我是这个家唯一的继承人，另一方面我是他们不喜欢不认同的女人生的孩子。还有，最重要一点，我完全不肯按照他们的要求生活。”
“我十五岁时，跟祖母完全不能再生活在一起，于是跟着妈妈和妹妹再次离开中国，从那之后，虽然每年祖父都会去见我几面，可是每次只会让彼此更讨厌对方。等到要上大学的年纪，我即不肯学习绘画，也不肯学习土木工程，更不肯学习企业管理。我要过自己想要的生活，我甚至都不肯给个面子见他们一面。包括我祖母去世的时候。”
“有时候我想，我真的是太倔强了，这一点非常像我父亲。”
“有时候我也会检讨自己，尤其是远远地但是非常详细地观察着杨柳小姐的人生的时候，我觉得我不能这样，我应以那样，像杨柳那样温和地原谅地包容地充满爱地活着，这样我才会快乐一点。”
“我想解释一点。在我祖父过世前一年，他找到了杨柳小姐，不过他没有打扰她，只是让人拍些她生活的场景，有时候会看看。我知道，这不礼貌，甚至触犯了法律，我非常抱歉，我提祖父道歉，不过我保证，只是拍些她日常生活的片段，完全不涉及隐私。这次，我也将这些资料全部带来了。我非常抱歉。”
他说完，拿过身边的包，取出一个黑色的文件袋，放在杨爸面前：“就是这些，全部，没有任何存留，您不必担心。”
杨爸稍微有些愠怒，最终还是叹息了一声，没有说话。
“我祖母去世前，非常想要见我一面，她觉得自己从前做错了，她想当面向我忏悔。可是我没有原谅她的打算。那个时候我已经身价不菲了，我开了一家在业内非常有影响的画廊，我还经营者一间投资公司，我赚的钱一点不比祖父少，我想，我完全有能力对这个让我讨厌憎恨的人说不了。”
“祖母去世后，祖父非常沮丧，他一个人离开家到处走，正是这次经历，他碰到了杨柳，他突然高血压发作，倒在广场上，不停有人在他跟前走来走去观察、议论，可是没有人给他伸出一只手，人家都以为他是个无家可归的乞丐。后来，是杨柳对他伸出了手。”
“他后来跟我说起这件事，他说，不止是那几百块钱救了他一命，最要紧的是，在他觉得人生如此残酷如此没有意义如此没有温暖的时候，杨小姐给了他这些。所以他觉得自己赠与杨小姐的一点都不算多。”
“我和他都没有想到，这些却给杨小姐带来了这么大的痛苦。而且还可能不能为她讨回公道。”
他说完这话，歉意的看着杨爸。
杨爸笑了一下，说道：“你铺垫那么多，就是为了说这一句吧。”
☆、第 70 章
“其实你不用说，我们也提议咩咩不要再追究这件事了。当然，这只是家长的建议，最终还是要听孩子自己的意见，不过我想咩咩会同意爸妈的意见的。所以陶先生不要担心这件事会给你们公司造成什么不好的影响了。”
杨爸说完这句话，平静地看着陶然。
“我非常惭愧，我是来请求杨小姐暂时原谅那些伤害她的人的，不过跟伯父讲述过去，却不是为了这个目的，只是这些年来，很多事情那么深刻的印在我心里，无法诉说，无法放下，我在看杨小姐的生活片段时，偶尔也会看到或听到关于伯父伯母跟杨小姐的一些事情，我总是在想：为什么我没有这样一位父亲？将来我要是做父亲，我就要做这样的父亲。所以，一见到您，这些隐藏在心里的话便脱口而出了。”
杨爸笑笑，他虽然没有开口，可是一直在观察这个年轻人，他对他的人生事业略有耳闻，现在他知道他为什么能成功了，这个年轻人真的很善于把握人心呀。
“听说你有多个学位在身，我很欣赏你这样的年轻人呀，现在很多像你这样出身的年轻人，很少能够这么下功夫读书了。”
陶然苦笑：“我这样的出身……是呀，我有个有钱的祖父，有个知名画家父亲，可是……如果伯父再给我一点时间，我想跟您解释一下关于股份的事情。”
杨爸点点头。
“祖父去世前一年查出罹患肝癌。他一再约见我，其实当时我生意非常成功，完全不想理会他的一套。可是我母亲令我一定要去见他，陪伴他人生最后一段时间。我非常不情愿地去了。”
“我没有想到，时间和疾病会令一个人变成这个样子，我非常震惊，同时……我也有点心软，或许是我身上仅存的一点人性吧。我留在了他的身边，但是我跟他说明，他的一切我都不要，我只是尽一点孝心，陪伴他而已。”
“当时他也没有强迫我接手他的公司，他就是像一个非常软弱的老人，完全依赖我，吃穿住行，看病，等等一切。可他不是一个一般的老人，他是一个创立了商业帝国的老人，他有的是办法让大家一点点相信我会是那个接手家业的人，而我却还没有觉察到。”
“他是个老狐狸。”
“在照顾他的期间，我第一次看到了关于杨小姐的一些资料。说实话，我当时非常震惊，我觉得他在侵犯人权，我还质问他。他跟我讲述了他跟杨小姐相识的经过，他还告诉我，他没有恶意，他只是羡慕这个女孩子的家庭，单纯地想要得到一点生活的温情而已。他不过是望梅止渴，他跟我说，到了这个年龄，如果问他什么最重要，他认为是家庭，而不是财富。还有，他想要对这个女孩子表示一点感想。”
“受人滴水之恩，当以涌泉相报。他倒在广场里，没有人知道他是个亿万富翁，那个时候给他伸出援手的人，他觉得才是真正的好人，他说他要报答杨小姐，可是他没有别的，只有钱。”
“您会觉得很可笑吧。世界上很多人会觉得欣喜若狂，可是我知道，您和您的家人都会觉得很可笑。”
“钱这东西，怎么说呢？您嗤笑我吧。”
“不，孩子，你不要想太多，钱不是什么好东西，也不是个坏东西，我也是凡夫俗子，我也会为钱高兴或悲哀。你不要想太多了。是你祖父心存感念，做出这样的举动，我非常感谢他的这一片心。”
“我知道您当初不喜欢杨小姐接受。这个杨阳小姐跟我转达过。是我私心里非常希望杨柳小姐接受，希望在祖父去世初期的困难时刻，能够得到她帮助，是我一再劝说她接受的。”
“可是我没有控制好局面，让她受到这么大的委屈。”
“我们当初不想咩咩接受，是觉得她仍然是个孩子，面对这么大的一笔突然到来的财富，也许会迷失自己。其实很多事情都有利有弊。虽然她因为接受赠送而被流言缠身，可是我们也看到我们的女儿，并没有在突然到来的财富面前，遗失自己，她仍然勤勤恳恳做自己喜欢的事情，能吃苦，能受累，所以，从这个方面讲，我要感谢你们。”
“伯父这样说，更让我和祖父无地自容了。因为我们的动机都是那么不纯粹，就算是对我们有恩的人，我们也在给予的时候加以利用。我很惭愧。”
“有一件事我挺好奇的。你在追求咩咩，真的是喜欢吗？”
“这个我可以保证，虽然有私心在里面，但是绝没有相害玩弄之意。我跟伯父说过，我其实在见杨小姐真人之前，都已经对她有很多了解和关注了。她跟我生活里的人完全不同，她让我想接近，想认识，想成为好友，继而想成为她生活的一部分。真的。”
没有见到杨柳是意料中的事情，不过杨爸的态度却让陶然心里多少有点安慰。
世界上很多事情都是不得已，都是悲哀，可是能够不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