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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体前倾,她扯起白三的衣角,就着手中针线在上面绣起来。她手法娴熟,不片刻便绣出一枝似绽非绽的夭桃来,尔时夕阳还未完全落下,霞光照在那桃上,分外的妖娆,为一直阴气森森的白三平添了一丝人气。
“这是幻帝宫的生道。若求亲者主动放弃,便可用它引其出来。”顿了顿,燕槿初又道:“不过,一旦破入帝宫大门,里面是何状况会发生何事,便非槿初所知了。此行凶险,三姑娘千万小心。”
白三冷冷嗯了一声,便即退远。她不喜与人靠得太近,至于那个乞丐……
那个乞丐虽然言语无礼,却没把她当成异类看,而且……他的手很暖。
她从小生活在荒茔中,对天气的变化极为敏感,后来进黑宇殿,开始接触大量的人类,这种敏感性便延续到对人心理变化的洞察上。只是一个在别人眼中无关紧要的细微动作,于她来说都是情绪的透露。
燕槿初神色无异样,言行有礼客气,但是却若有若无地向她透露出一种高高在上的压迫。这一点,她心中自然明白。
“三姑娘旅途劳累,不若先下去歇息一下。待洗尘宴置办妥当,槿初再让人去请姑娘。”武林中人脾性古怪,对白三的冷漠寡言燕槿初也不以为怪,语气依然温柔多情。
“不需要洗尘。”白三拒绝得干脆,语罢,便转身走了出去。
燕槿初微愕,秀眉微微皱了起来。
难道女儿楼出来的人,都这么狂傲吗?
白三没有去燕槿初安排在内寨的房间,而是住进了中寨的客院。
她不是个多事的人,一般只听令而行,再之外,无论发生什么,都不会理会。所以,不会想去接触那个她能容忍其亲近的乞丐,也不会为燕子寨做更多的事,哪怕是它马上被人放火烧了,她恐怕也只是站在一个火势波及不到的地方,冷冷地观望。住进客院,只是想通过入住的人来判断自己此次任务中会遇到的各种状况。她不多事,但是该她做的事也从不容许出差错。
之后两天,她都坐在屋顶上,冷眼看着客院中所发生的一切。
同是来求亲之人,难免互看不顺眼,桃花宴还没开,私底下便已借各种由头起了不少争斗。不过毕竟是在燕子寨中,所以多是草草结束,彼此都占不了多少便宜。
桃花宴前夕,燕子寨来了一个大人物。当然,之前来的,也并非泛泛之辈,但是这一个人在江湖中的威名与地位都远远胜过了其他人。
这个人的排场相当大也相当古怪。
雪白的兔毛毯从停泊在桃林渡口的豪华巨舶上一直铺到燕子寨寨外,火红的曼珠沙华续撒于其上,形成第二层厚垫,道路两边拉起了绯红色的软纱罗隔绝人们的目光。风动,纱罗动,似若火照之路。
飞天妆扮的女子或反弹琵琶,或口吹横笛,或擘箜篌,或击腰鼓,或手撒鲜花,或彩带翻卷……赤足似不沾尘一般飘然引于前,随后一个全身涂得血红,只在腰间系着一条青布的光头壮汉肩负手臂粗的铁链一步一沉地拉着一辆绘满传说中三途河景的华丽车辇缓缓而行,所过之处,鲜艳的花汁染红了长毛毯。
车辇上,红帐内,那个人长衣松散地侧卧于中,长眼半阖,似睡似醒,身后两女正轻柔地为他梳理着黑亮的长发。
让燕子寨人惶恐的是,此人并不入寨,而是在寨外搭了一个巨大的帐篷以供休息。
武林中喜欢搞这样排场的人屈指可数,而以人拉车的却只有一个,那就是中原三主之一的阴极主,也就是人们闻之色变的阴极王朝掌权人阴极皇。
阴极皇的到来显然让燕子寨的人闹了个手忙脚乱,也让前来与会的众青年才俊心中微凉。江湖人素知其对女人的吸引力,原本信誓旦旦要抱得美人归的人都不由感到了一股无形的压力。
所有人中,除了那个乞丐仍睡得昏天黑地只在肚子饿的时候才起来觅食,白三安静地坐在屋顶上像一具没有生命的物体外,便只有燕槿初仍安稳如山,不动声色地坐在自己房中绣花。
阴极皇为什么会来,这成了一个让众人心中不安的谜。
是夜平安度过。阴极皇的到来让客院中的求亲者都感到了威胁,竟然不再找彼此麻烦,彼有一致对外的势头,于是难得出现了数日来未有过的平静。
次日便是桃花宴开宴的日子,天气晴好,霜叶绽红。
宴席设在寨后深渊之侧的宽阔空地上,席开二十桌,宴宾六十五人,其中包括与求亲者同来的亲友,真正参与者不出三十人,都是武林中赫赫有名的人物。
每桌上用白玉瓶插有一枝初绽承露的桃花,酒为桃花醉,食为桃花肴,倒也名符其实。只是不知在这深秋时节,燕子寨于何处寻得这许多盛放的桃花。
乞丐独自占了一桌,倒不是他霸道,而是实在没人愿意跟他同桌,他便乐得独享桌上的美酒佳肴。当然,除了他,其他人也无心于吃喝。
辰时入席,直到午时将至,美酒添过数轮,亦不见燕槿初又或者任何主持宴会的人出现。为了显示自己的涵养和风度,多数人都不急不躁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与身边的人从容笑谈。
乞丐吃饱后便将两条长凳合在一起,二郎腿一翘,躺在上面会周公去了。
午时正,深渊对面隐隐传来琴声,初时如游丝般飘飘渺渺,捉摸不定。渐渐地清晰起来,便似一根冰冷的软蚕丝柔柔地拨弄着所有人的心。
宾客们精神一振,不由竖起耳朵凝神屏息,原本因等待时间过长而生起的烦躁都因这琴声而突然间消匿无踪。
一曲终了,山涧云雾袅袅,对崖的美人影影绰绰看不真切,却更增神秘的诱惑。山涧这边静得落针可闻。
脚步声起,一个白须白发的老者走至众人之前,拱手为礼。
“劳各位贵客久等,寨首暂时无法前来,故令肖某代为赔罪……”
“阁下想必就是燕子寨的大总管,曾纵横泠西数十年无敌手人称千佛手的肖图先生吧!”老者话音未落,人群中已有人叫了出来。
千佛手肖图以手上功夫名闻天下,其在武林中的地位丝毫不亚于燕槿初,只是不知道为何会甘愿屈身为其奴仆。此也是燕子寨越来越引人注目的原因之一。
肖图微微一笑,“不敢,正是不才,那都是武林朋友们抬举。”
“肖先生,隔渊抚琴的可是燕当家的?”又有人问。
“正是。”肖图有问必答,神色恭谨却不显谦卑。
虽然大家心中已基本确定,这天下间,除了燕槿初,谁还能弹出这冰弦之音?只是听到他如此肯定的回答,仍然有片刻的安静。
而肖图已然继续,“寨首令肖某前来,一是代为赔失约之罪,二来便是请诸位佳客至对崖一会。为示公平,寨首会在对面相候两个时辰,若到时仍无一人到达,此次桃花宴便即取消。寨首将另外安排宴会招待各位,界时再与大家共谋一醉。”
他说得虽然婉转,但是所有人都知道这是此次选婿的第一道考验,心中都不由一懔,暗忖这燕槿初好苛刻的条件。眼前这道深渊宽不下于百丈,想要平空而越,谈何容易,便是轻功天下第一恐怕也难以做到吧。
“这深渊如此之宽,除非化身鸟儿才能飞越,人怎么可能做到?燕槿初莫不是寻咱们开心吧?”正当各人深思的当儿,一个脆生生的少女声音突然响起,将众人心中隐隐升起却又立刻压下的念头道了出来。却是那个与乞丐曾经有过冲突的绿衣少女,这一次她的兄长并没有出声喝阻,显然默许了她的质问。
肖图嘿嘿一笑,正要回应,对面山崖突然传来叮咚两下琴音,将众人的注意力一下子吸引了过去,而后琴音悠悠,连成曲调。
“接下来的两个时辰,寨首将以琴声相迎,诸位佳客请吧!”放弃了解释,肖图一拱手便退了下去,眉眼间带上了一丝倨傲,显然对少女这样的猜疑感到不屑之至。
原本抱有此想法的人敏感地察觉到他神态轻微的变化,脸不由微微地燥热起来,心中暗叫惭愧。
“世人笑我太疯癫,我笑世人看不穿……”一个极大的呵欠伴着懒洋洋的吟诗声打破了尴尬的气氛,原本躺在长凳上睡觉的乞丐不知何时醒了,正一边打着呵欠一边抻着懒腰,一脸睡饱的满足。“……不见足下太平道,非要向空觅姻缘……”他的诗改得不伦不类,加上形象碜人,人们眼中都露出嫌恶的神色,别开了脸不去理他。
乞丐也不在乎,反手抓了抓发痒的背,哈哈笑道:“本少去也,不陪大爷们做白日梦了!”语罢,趿拉着破鞋啪嗒啪嗒往山下走去。
绿衣少女向他消失的方向啐了一口,俏脸被怒意染红,然而看看周围神色凝重正苦苦思索如何渡渊的与会者,有那么一刻竟然又莫名地觉得他比这些留下的人都看着顺眼。
白三倚坐在巨石之后,耳中听着燕槿初的琴声,目光冷冷地看着上山小径,突然想起燕九。
燕九喜欢吹箫,那箫声是极好听的。白三没有什么爱好,但是,偶尔她会在九合楼的楼顶坐一整晚,只为听燕九的箫。
燕九,便是燕槿初口中的九夏,也许是为了回报燕九那偶尔的彻夜箫声,所以她才会来燕子寨,首次执行一项与死人无关的任务。
小径那边突然响起啪嗒啪嗒的脚步声,白三目光一凝,随即平生首次产生欲笑的冲动。未见其人先闻其声,她几乎已经肯定这样大摇大摆上山的人是谁。
果然,不片刻乞丐从下面冒出头,一眼看到她,先是一怔,而后大喜扑了过来。
“婆娘,你怎么也在这里?难道燕大美人男女不惧吗?”他说话总是百无禁忌。
对于他的称呼白三虽然不喜欢,却也没说什么,伸手轻轻搁开他热情的熊抱,指了指大石后面,“你去那边。”
“不急。”乞丐嘻嘻一笑,挨着白三歪在大石上,“你是我家婆娘,我当然要陪你。”
“我不认识你。”白三不为所动。
“哎哎……你这婆娘又闹什么脾气,早跟你说了本少娶那燕大美人回去是做小的,你正房的地位雷打不动,到时要打要骂要折磨还不是由着你……”
原本流畅的琴声突然一跳,迸出一个刺耳的锐音,然后又若无其事地恢复如常,便像是人们的错觉一样。
听他越说越胡来,白三不由转过脸首次正视乞丐。
“我是白三。”她森然道,眼中射出杀意。若让她发觉他怀着目的接近她,她只会做一件事。
“老子是你男人树三少。”仿佛没察觉到她身上散发出的寒意,乞丐翻了个白眼,没好气地回。
他回得这样理所当然,若不是白三从小到大的经历简单得想忘也忘不了,不然定会怀疑起自己是不是曾经失过忆,以至于忘记了这样一个重要的人。
“你来这里做什么?”她表面上依然沉静,但是心中却已经有些乱了,否则不会问出这样的问题。
“娶小老婆。”乞丐回得快,也回得正经八百。语罢,突然嘿嘿一笑,扑过去抱住白三,“婆娘,你说你是不是吃醋了?”
一股浓郁的汗馊味瞬间灌进白三的鼻中,她皱眉,将他从自己身上扒拉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