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髑髅之花-第13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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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是何必……”帕林低声说。

杂货店主也跟着站起,顺手抽出座位上的剑。布莱顿参谋正要提醒陪审团投票已无意义,却见他直奔被告席前,一剑砍翻了铜盆,炭火乱溅,离得最近的几个镇民纷纷躲避。“别躲了!还想像两年前一样孬种吗?为了保全我们这些自私怯懦的生命,已经把帕林的父亲推去送死,难道现在还好意思牺牲他的儿子?有骨气的男人、有脸面的女人们!仅仅一个所谓的神断就真能让你们心安理得?那么就站上来,让这火证明你们的洁净!”

“陪审员杰斯,你竟敢质疑神断的定论!”

“收起你那套吧!忠心侍奉主父的圣秩官已经给大家说过太多次了!我只知道帕林是镇子的主心骨,是我们大家中间的一员,如果他该死,鹭谷所有人都身怀同样的罪孽!我们信仰神,可不是因为公正吗?一个逼我们昧着良心,只有喝救命恩人的血才能活下去的神,谈得上什么公正!”

“异端!”柯尔律治喝道。

也许正是这个词挑动了众多的神经,人们围拢上来,聚在瘦小的杂货店主周围,就像很难相信这平日里毫不起眼的男子会爆出如此一番话语,也很难相信鹭谷,一个只剩几十户的小镇,不足两百人,竟以身躯和武装齐全的数千士兵对峙着,而后者竟没几个还记得手中持有武器。“帕林供养我们,”放鹅的塌鼻子老妇说,“给我们吃穿。”

“是我们自己供养自己……”

“他教会我们这一切。他让人人都自食其力,让鹭谷成为它应有的样子。他做了什么我们都看得见。”

“只有神看不见。”

“杀害老镇长的不是帕林,是我们每个活着的人!这个小镇一度躲在死者背后,但今天不会了。鹭谷将不再背上忘恩负义的骂名!”一个泥瓦匠模样的汉子大喊,“管他是叛教者,还是哥珊来的军队,谁要是因为害怕而皱一下眉头,就不配称我们为乡亲!”

“放了帕林!”

主持庭审的僧侣翻着眼,口吐白沫,大约是中了暑,让人迅速地抬走了。

“放了帕林!”

农夫、猪倌和磨坊工一拥而上。士兵用长矛和戟防止他们冲垮陪审席,相应地织亚麻的妇女也抓紧了尖头纺锤。现场并不十分混乱,反倒有种无法形容的秩序在主导一切。不约而同的高呼拧成铁索,第六军的阵型开始后撤,他们其中绝大部分都是数个月前从矿场、山林、荒芜的田地征召来,心还未被战火烧得焦硬,此时面对和不久前的自己同样的人,数量上的悬殊渐渐失去意义。呐喊愈演愈烈,铁索搏动,抗衡着它的寂静作为一种回声加入了它的行列。

“一群异端!怎么,想忤逆圣廷吗!”柯尔律治起身拔剑,“士兵!傻愣在那儿干什么!布莱顿,你的人呢?还不叫他们把这帮不知好歹的家伙——”

参谋回望过来,耸耸肩。他仍笑得无奈,但柯尔律治恍然以为那是个叫人头脚发凉的幻觉。

“大人,真抱歉,我们总不能和整个镇子过不去吧?啊别,别这样看我,我也是有良心和妻子孩子的普通人哪。对了……临时指挥部可能要换个人来管事了。”

“你!你这根风一吹就歪的稗草!……”

浩荡的洪流淹没了所有仅发生在个人之间的声音。这里不再有“自我”的概念,喉咙与舌头像群鸟一般汇聚起来,团结成一个整体。人们的面孔都发着光,这光芒又彼此融合、叠加、辐射,终于成为一种与正在降下的黑夜势均力敌的存在,甚至可以说它并无敌人。极盛烈的光辉中并无其他任何事物可以容身。

凡塔紧紧与夏依十指相扣,少年发觉她嘴唇也在颤动。强光开始熔化他们。他看见一直居留在自己心底里的父亲的灵魂慢慢溢出胸腔,参与到这恢弘的共振当中。

他几乎要喊出声来了。

背后伸来一只手陡然拽住他胳膊。凡塔的惊叫还没落下,另一只手已经抱起了她。夏依不需回头,就能闻到半干半湿的血腥味。

那人硬拉着他们两个,逆向穿过视他们如透明的人潮,步伐迅猛。凡塔使劲挣扎,那人才在一座偏僻的水车后面暂时松了手。他用殷红的衣袖撩开斗篷,一身斑驳狼藉历历在目,前襟和裾角还粘连着人体某个部位的碎块。凡塔咽喉抽搐,努力克制住呕吐。

“玩够了。”云缇亚冷冷说。

他像个刚从地狱的血湖里爬上来的鬼魂,眼里有一块燃烧的冰。

夏依手足无措,直觉这话并不单单指向自己二人,却又无法分辩。理智告诉他应该先弄清楚那些血的源头,但云缇亚没有给他机会。

“跟我走。”

“离开……鹭谷?”凡塔蓦地问。

“走!”云缇亚说。

“永远不再……回来?”

云缇亚伸手去拉扯她,凡塔想躲闪,当然没躲开,这种试图使得他的动作愈加蛮横。夏依在一旁瞠目结舌,不知该如何劝阻,而凡塔接下去的话更令他惊愕:

“……我不走。”

云缇亚盯着女孩,像盯着一件不可命名的异物。

“我的爸爸、妈妈、奶奶、大哥和妹妹,因为和今天差不多的一场审判全都死了,只剩我一个。那时候你在,你亲眼看见。”她目光飘忽,终究与他对视,“可今天这些围着看热闹的人总算站了出来,总算分得清什么是黑,什么是白……他们有勇气反抗圣廷,为什么我们没有勇气留下?难道他们和你在哥珊时干的不是同样的事?”

“你也被那家伙感动了?所谓的正义就这么容易让你满足?”

“帕林会成功,”凡塔说,“你不会。”

一记耳光猝不及防地响在她脸上。凡塔踉跄倒退几步,全赖夏依扶持才得以站稳。少年也恼火了:“你竟然打人!”

出手的一瞬间云缇亚有些后悔,但这后悔也仅仅持续了一瞬。“跟我回去。”手指下意识紧攥成拳,“我不会再说一遍了。”

“我不可能丢下凡塔。”夏依用身体护着她,远处广场的呼喊声犹在耳,这给了他挺起胸膛的力量。“这儿还有许多人,团结一心,我们并不是像在哥珊那样孤身奋战。我明白你曾付出过很多努力,受过很重的伤,或许你太疲惫,不想再战斗,也不愿再相信一些东西……”

“但我们想战斗。”凡塔接道。

她眼睛湿亮,却没有流泪,“不管做些什么,总好过在你遍体鳞伤的时候偷偷哭泣。”

“好啊,”云缇亚失笑,“好得很。”他的颅腔又开始涨起熟悉的疼痛,有人拿凿子向它尚未痊愈的裂缝一锤一锤地凿着。“你们想投靠帕林,就让他踩着你们的尸体到哥珊去吧。你们想死,就跟这些人团结一心地去死吧!你们的死活与我何干呢?被利用,被骗,到死都被蒙在鼓里,又与我何干!”夜色高悬头顶,对于他,那却是一轮在血液里播下火种的漆黑的烈日,“你们不是鄙夷我,嫌我给你们的太少吗?你们不是自以为很明白我吗?那么滚吧,永远别再看见我,甚至记起我;临死时不要唤我的名字,死后也别让我认出!——听到么?——给我滚!”

夏依呆在原地不动,凡塔同样。两人从姿势到眼神都是僵硬的。

云缇亚猛然转身疾行。有短促的一刻,剧痛令他的脚趔趄了一下,他希望那是在他们的视线之外。不知哪种助力推着他走完这一程,拐进昏寂的空巷,确信四周别无他人,才将整个身躯的负荷支在墙上。

他感觉心肺间淤满了灰烬,待用尽全力呼出,却是泉涌的血流。

帕林,你可满意了?这一切可如你预谋?

每一处旧创仿佛都在往外冒着血,恍惚才发现这副躯体已经千疮百孔。痛苦从所有被遗忘的伤口逃出来向他哭诉:右膝被毒箭贯穿的伤口,当胸被安努孚的剑刺中的伤口,遍身被鹭谷镇民殴打的伤口,在哥珊的浩劫中一刀一刀经受的伤口,以及后脑,那始终像个紧贴着他的死神似的伤口。

为什么我还活着。

他此前从未想过这个问题。

哪怕当那些伤口正淋漓着新鲜的血,它也一次都没有自他的念头里出现。

为什么我还活着。

茹丹人哑然大笑。远处,火焰熏红的夜空下,群山般推进的呼声奏到了最强音。人们拽倒天平火柱,点起属于自己的火炬。剑刃和矛尖以协律的形式并举,义愤、友爱、无私、忠勇与世间其他的众多美德不断搭建起来,构成一座煌煌巨厦。“为了鹭谷!”声浪一波掀过一波,“为了第六军!”“为了教皇国的人民!”

……为什么我们都还活着。

这是造物的法则:它让愚昧的人活下去,并且活得更为长久。

作者有话要说:  群体很容易干出最恶劣的极端勾当。不过,这并不意味着群体没有能力在巧妙的影响之下,表现出英雄主义、献身精神或最崇高的美德,他们甚至比孤立的个人更能表现出这些品质……群体因为夸大自己的感情,因此它只会被极端感情所打动。

——古斯塔夫·勒庞《乌合之众》

☆、Ⅱ 急湍(6)

帕林看着黑色的河流从自己脚下的桥洞穿过。它汹涌不息,带走碎石、漂木乃至时间,所仅不能带走的,是水的呜咽声,以及投映在其中的两岸火光。

夜还未深士兵们就封锁了鹭谷。虽然只有野狼出没的几条森林小道通往外界,但基于圣秩官的前车之鉴,必须严防任何有可能走漏消息的情况。镇民们已经自发地组织起来,以守备长为首的城镇民兵与依森堡现任临时指挥部配合,开始迅速彻查那些势单力孤的不和声音。帕林很清楚,自己目前唯一要做的是回避。

他不需要弄脏双手。它们伤痕累累,但自始至终干净。

“这样我们就真成叛军了。”布莱顿用陈述而非感叹的语气说。

“圣秩官的告密信上可是把所有依森堡驻军都归结成了格罗敏同党。”屯粮的事实摆在那里,如果以武力镇压鹭谷民众而导致屠杀,更会在圣廷派来问罪的人手中落下把柄。宗座不可能再相信第六军,上位者要整治谁从来不缺乏理由,想必布莱顿也很清楚。“——柯尔律治阁下还好吗?”

“我刚给他找了个独处的地方冷静一下。”

帕林会意。“这些年来您也受够他了。”

参谋大度地笑笑。“起义必须趁热打铁,”他说,“格罗敏已死,我们都希望推举您为反抗军的统帅,没人比您更具有这个职位需要的声望和能力。”

“……可否换个我担当得起的词?”

“那么……总指挥官大人,”参谋躬身,“时间紧迫,您可以在这儿略为休息,但请别太久。河岸边的卫兵会确保您的安全。明天一早还有许多事等着您。”

“我明白。”帕林说。

他开口时布莱顿已走远了,因此这回答更像是说给黑暗中另一个自己听。细小的泡沫在河面上浮泛,掠过他的脸庞,但当他走下桥去就近端详,它们迅速散了,只剩卫兵们所持火把的光影如血晕般晃动着。

轻声地,他唱起一首古旧的歌:

“我们脚踏的土地孕育成群的天使,羽翼下那些慈父的面孔多么甜蜜;

“他们不过是些梦中人,吹口气,就会消失……”》注《

水浸没他烫伤的手,这纾缓不了多少疼痛。疼痛是玫瑰枝条的刺,提醒着他即将拥有花朵。他并不麻木,也不特别兴奋。一切其实早已属于他。

河流行进,水中的脸剥蚀模糊。

“入睡多么轻盈,在这污泥的星星上;

“苏醒多么沉重,从那世俗的云层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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