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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朝奇事 作者_多云(正文完结+番外3-第9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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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丹去把他宰了,顺便将那订单取回,他那贼眼看了殿下,迟早也要被剜掉。”
  
  天宝挺直背脊,一下子就恢复了高贵的姿态,声音也变得沉郁:“他看到的是玉衡,哪里是我?咱们不杀他,迟早有人会要他的命。”
  
  说着天宝就将披风的风帽拉起来,低低的遮住头脸,“不会有谁真的看到我,翠微坊里各楼阁的头牌们出外堂都是纱网遮面,只有和客人独处时才可摘下冠纱,而到了那时,也就由不得他了。”
  
  天宝迈步穿过熙攘的斜街,走向万春阁,一边低声嘱咐:“别管发生了什么事,你都不要进阁,只在我们商量好的地方等待即可。”
  
  日丹颓然地停住紧紧跟随的脚步,眼睁睁地望着天宝走入那个巨型灯笼般的楼阁,好像走入怪兽待食的嘴。
  
  天宝才迈步踏入那通亮之处,一股喧嚣的声浪就扑面而来,混杂着汗味儿,烟气和廉价的脂粉香,中人欲呕。天宝强压下抽身而去的想法,迎着知客的龟奴走上前去,也不说话,只亮出手中握着的骨牒,那上面标注着玉衡的名字和出处。
  
  龟奴横眼打量着天宝,又惊又诧又垂涎,腆着脸往他身上贴去,“哟真是难得”那惨白着脸的细瘦汉子挨近天宝,鼻子轻嗅着,“玉露楼的哥儿还没在我们万春阁露过面儿呢更别提大名鼎鼎的玉衡公子了啧啧啧这风华这气度也不知哪位客人这么大面儿真是好福气”
  
  天宝不动声色又巧妙灵活地闪身避开他,心想不出半夜,日丹就会结果了这人的性命,心底叹息,却也不觉十分惋惜。刚在楼梯口站定,就听二楼上传来殷勤的叫声:“可是玉露楼的玉衡公子到了?朴老爷等得心肝儿都疼了。”
  
  楼下的龟奴撇撇嘴,心里直骂:——原来是那个棒槌!好像八辈子没见过美人儿似的,把个万春阁的姐儿哥儿玩得花残叶零的还不够,又去糟蹋这美名远播的小玉衡,真是夭寿!
  
  二楼上伺候的龟奴蹬蹬蹬跑下来迎着天宝,一看他那通身的气派风仪,立刻眼儿就直了,“哎哟,怪不得咱们万春阁排不上号儿呢,敢情就是缺了个小玉衡呀。”他嘴里夸赞着,也不敢伸手去扶天宝,好像那少年不是低贱的小倌儿而是什么豪门公子。
  
  这种感觉实在怪异,那龟奴愣了一瞬,天宝却已越过他走上了二楼,二楼上的布置装潢更加俗丽绚烂,一间间或大或小的阁厅相系相连,彩绸绢花明灯点缀其间,堆霞砌锦一般,更有一股股浓郁的沉香弥漫不去,那是专门从西域高价购入的薰香,据说有增情添趣的功效。
  
  “公子,这边”那龟奴见天宝打量着二楼的布置,‘噗哧’一声,得意地笑了,“咱们万春阁虽比不上玉露楼,但排场架势还是一等一的华贵,公子若是有意过档,咱们妈妈恐怕要将你佛似的供起来。”
  
  天宝隐在纱网下的长眉倏地锁紧,这‘佛’字竟被如此宣之于口!他依然保持沉默,只跟着那龟奴向长廊尽头的阁室走去,那龟奴还在耳边不停地呱噪着:“朴老爷来了就一直住在这满春厅,它可是咱们万春阁里最气派的阁厅了,你去看了就知道了,那可真是富丽堂皇。”
  
  正说着,一队花团锦簇的歌舞伎走过他们的身边直往那满春厅而去,天宝蓦地停住脚步,鼻翼翕动,努力嗅闻着,心底立刻旋起风暴,他抬眸望向前方那队歌舞伎人,纱网后的双眼微微眯起。
  
  “呵呵呵”那龟奴以为他被这绚丽的阵势摄住了,咯咯笑着凑过来,“瞧瞧,朴老爷就是会享受,为了给公子助兴,还叫了丽影社的歌舞班子。”
  
  前方的厅门哗地打开,那队妖娆的身影迤逦而入,片刻就没了踪影,天宝不自觉地加快了脚步,追随着那股似有若无的清冽寒香,在薰人欲呕的西域浓香中,这隽永的清香就像初雪后梅林中飘溢的芬芳,醒窍透脑,令人难忘,那是那是永明胸怀间特有的味道。
  
  龟奴笑嘻嘻地伴着天宝走入满春厅,一边招呼着:“朴老爷呀,您请的神可算是到了,这位就是咱们青州翠微坊的宝贝玉衡公子了。”
  
  那队排列于厅室中央的粉裙丽人们听了这话纷纷回头张望,天宝的视线也于同时投射过去,立刻便落入一双杏眸之中,天宝耳中轰地炸响霹雳,那双杏眸大而明媚,秋水般潋滟神秘,——那,那是永明的双眼!天宝的嘴唇翕动,却无法呼吸,胸中火烧火燎地痛不可挡。
  
  就在这时,一双胖手伸了过来,猛地揽住天宝的肩膀,蒜味儿酒味儿脂粉味,冲鼻而来,天宝窒息得浑身震颤。
  
  “哎哟哟,快让我看看”随着那恶浊的气息,胖手已经摸上天宝的脸颊,天宝错身一拧,滑鱼儿似的溜出那粗壮的搂抱,在不谙武功的人看来,只当他是身轻如羽。
  
  “朴老爷,可不敢坏了咱们翠微坊的规矩,出外堂的哥儿姐儿在众人面前不能摘下纱网。不然万春阁可就得关门大吉了。”侍立在侧的龟奴一看朴正锡这色急的模样,立刻出言提醒,鸨儿反复交代过,且不可因为这一个外夷的客人令万春阁成为众矢之的。
  
  那矮胖的年轻男子,面色黧黑,已经半醉,听了这话虽然不甚满意,但他毕竟身处异域,不得不有所收敛,只得嘿嘿讪笑着坐回罗汉锦塌,一边探手向天宝抓去,“快过来坐在爷身边儿。”
  
  那朴正锡的夏语说得很含糊,像嘴里塞满了枣子,加上已有五六分醉意,更是颠三倒四,他手上抓挠着,却抓了一手空,眯眼看去,发现那锦绣修长的身影已经倚着榻几坐在了榻边上,连身上的百蝶穿花金丝绒斗篷都没有解下来,好像随时都会离座而去似的,蒙着纱网的脸儿微微扬起,似乎正在端详那些歌舞伎人。
  
  龟奴瞧这架势,抹了一把额上的油汗,生怕玉衡一个不如意就转身离去,那万春阁可就丢脸了,这些头牌红人儿们轻易不出外堂,也有选择客人的权利,今儿也不知是刮了那阵子春风,竟将玉衡请了过来,龟奴一边抹汗一边啪啪击掌,那些已然坐定的乐工们立刻呜里哇啦地弹奏起来,乐声一起,站立于丝毯之上的女孩子们倏地展袖旋身儿舞动起来。
  
  天宝已顾不上身处何方,已浑忘来此作甚,两道视线,穿越网纱,牢牢地追随着那个翩跹旋舞的身影,那个少女容颜清秀,分明不是永明,但她脸上那双如水似雾的杏眸已经出卖了他,那正是永明的双眼,还有那颀长秀丽的身段,此时他虽穿着着粉色裙裳,看在天宝眼中,依然有股风流俊逸的气势。
  
  ——永明!永明竟乔装成舞姬,到底为了什么?难道,难道他昨天在白马寺发现了自己的行踪?天宝想得脑仁酸胀,他拼力压住急跳的心脏,暗运劲气通走周天,希冀借此稳定心神。就在他心慌意乱垂下眼眸之际,他忽然发现永明的视线若有若无地黏在他的身上,萦绕不去。
  
  女孩子们飞旋的舞步和清艳的歌声一下子吸引住朴正锡的注意力,他眯缝着眼睛,乐呵呵地观瞧起来,偶尔瞟眼看向身侧的锦衣少年,只觉心衿摇荡。
  
  一舞跳罢,那伶俐的龟奴盱目看向朴正锡,见他正心醉神迷地瞄着玉衡,万幸那玉衡也没离座,龟奴立刻挥挥手,招呼着乐工们:“都退下吧,一会儿老爷有了兴致才传你们。”
  
  乐工和歌舞伎们收拾了乐器正准备离去,不料那朴正锡忽地跳起身扑上前去,扯住一个舞姬就往榻上拉,一边嘴里乱叫:“这个这个甚好留下陪我陪我们”
  
  天宝抬眸一见,立刻大惊失色,这朴某倒真有眼力,他扯住的那粉裙少女正是乔装的永明!
  
  “朴老爷”龟奴见了也是一惊,这男女通吃的把戏在万春阁大行其道,可却不一定对玉衡的心思,万一那人儿恼怒了一走了之,可如何是好?
  
  就在龟奴和天宝愣怔之际,那粉裙少女已就势挽住了黑熊瞎子似的朴正锡,扶着他往庭阁里进走去。
  
  天宝一见,急红了眼,也不知这虫子要干什么,心里忧急惊惶,生怕永明有什么闪失,不禁也跳起身跟着走上前去。
  
  那龟奴见状惊得合不拢嘴,心中纳罕不已:——真不知这黧黑矮胖的朴某有何魅力,竟引得两位小美人儿竞相跟随。
  
  咯吱一声厅门阖拢,外屋已静寂无声,虫儿手臂挽着朴正锡,双眼却一眨不眨地望向跟在朴某身后的面纱少年,少年的身上裹着富丽的丝绒披风,那披风的兜帽还罩在头上,这幅模样实在古怪,可不知为何,看在虫儿眼中,却只觉他风范不凡,仪态出众,更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熟悉感觉,萦绕而来,令人神往又心折。
  
  ——难道此人真是什么头牌红倌人,掌握勾魂摄魄的秘诀?可虫儿只觉他气质清新,毫无勾栏浊气。难道——,虫儿心中一沉,难道此人和自己一样,是乔装而来的那个联络人?
  
  一想及此,小虫儿已双手疾出,快如闪电般的同时拍向朴正锡和那个少年,朴某和少年应声而倒,歪躺在百花丝毯之上。虫儿松口气,俯身在朴某身上翻找着,只片刻的功夫就搜出一个织锦袖袋,打开略瞄了一眼,来不及细看就收进怀中。
  
  虫儿跃到窗前刚要伸手推窗,想了想,又转身回到少年身边,探手向他脸上抓去,说是迟那时快,虫儿的指尖儿刚刚触到那柔软的网纱,肩头却泛起一股酸麻,酸麻潮水似的涌向全身,虫儿站立不稳,砰地扑倒在少年的身上,与此同时,少年手臂轻扬,指间弹出飞芒打灭了屋中的灯烛,这内厅密闭极好,灯火俱灭后,屋中便陷入一片漆黑。
  
  天宝不等虫儿叫喊,倏地飞指点中他的哑穴,随即手臂环抱将他紧紧地圈进怀中,清透的寒香氤氲而起,充盈在天宝的鼻端,——啊!这,这宝贝真的是永明!
  
  两年的相思和绝望洪水般冲袭着天宝的大脑,天旋地转中,天宝撩起网纱,不管不顾地咬住虫儿的唇瓣,辗转吸吮,舌尖儿急切地描摹着美好的唇线,厮磨探索,妄想闯入虫儿紧阖的齿关。
  
  此时天宝才沮丧地发现,因为被点了哑穴,虫儿无法张嘴,更无法回应自己热吻,——啊,热吻?天宝猛地松开虫儿的唇瓣,好像从迷梦中惊醒了一般,理智疯狂地叫嚣,警告他放手离去,可他的心,他可怜的心已渐渐融化,只为了汲取芳泽,他甘愿付出生命。
  
  天宝依然紧搂着小虫,像搂着唯一的希望,黑暗中,伸手不见五指,他看不到虫儿乔装后的容貌,反而觉得安心,只静静感受着他越来越激越的心跳,——永明是因为被突袭,被偷吻而感觉屈辱吗?还是,他已经认出了自己?
  
  天宝不敢想,也不愿细究,自他接过了呼和洵册立诏书的那一刻起,他就和永明永别了,横亘在他们之间的障碍,深广似海洋,根本无法逾越,只要他守在襄州,就可确保西朔永不侵犯明华,但若是有一天,明华举兵攻到襄州,他也只能奔袭大漠,守护族民,他不能等到那时才与永明诀别。
  
  天宝侧翻身,小心地拢着虫儿躺在丝毯上,手掌抚上他的前胸,虫儿的心脏就在他的掌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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